陈澍被笑得脸色越发涨红,饶是在这样清冷的夜里,那脸上的红晕也仿佛熟透了一般,冬日可爱。她皱着眉,把五官委屈地挤在一起,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们背着我说小话也就罢了,而今还要笑我!”
“怎敢背后编排你呢!”何誉笑道,拿着手往门外一指,“说的是那店家!不过是我觉得白日里的经历有些蹊跷,才随口聊聊罢了。”
“哦!”陈澍应了一声,想了一会,又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把撑在身侧的两个胳膊并了并,吐了吐舌头,脸颊通红地跳过了这个误会,硬声道:“那我也是觉得今日的经历有些蹊跷的!”
“哦?”云慎出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说看。”
“我下楼来找你们的时候,要过好长一条长廊——”陈澍道,把一只手伸出来比划,“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难不成有恶匪也住在这客栈之中?与那点苍关大水有关?”何誉问。
陈澍得意地一摇头,这会,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气。“非也!”说罢,她又转头看向云慎,专门“点”了他来答,“你呢,云兄你也猜猜!”
被她这么一点,何誉的目光也落在云慎的身上,他是不答也不行了,只好宽容地一笑,道:
“你什么也没听见。”
“——对。”陈澍惊奇地瞧了一会云慎,方收回视线,道,“这‘人满为患’的客栈里,我走过了整整一截长廊,竟什么也没听见!”
——
次日,又到了日上三竿,陈澍从房间里出来时,那悬琴已经押着应玮在院中练剑了。
陈澍看了,直砸舌,嚷嚷着也要拿着根树枝来练一练。那应玮本就不快,听了陈澍这样轻松的话,更是恼怒,看那样子,几乎想撂下挑子就走,教陈澍好生感受一回这“轻松”的早课。
眼见二人又要叽叽喳喳地拌起嘴架,只是这回,两人的嘴仗还没打起来,便被悬琴打断了。
“陈姑娘的剑法已臻化境,自然不必再费心做这等练习。”他道,丝毫不留情地把刚躲到廊下来的应玮拎回了庭院中央。
这个高瘦沉默的背影,在那应玮带着悲愤的视线下,骤然变得威严无比了,陈澍看着那应玮把一肚子牢骚又生生地憋了回去,操练起来,不禁后退了半步,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她还没酝酿出得意的情绪,就感到心里有些发怵。
正巧,何誉在此刻下楼来了,陈澍也不知为何,仿佛被震慑住一般,急忙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快跑两步,凑到何誉跟前来。
“怎么了?”何誉问,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过了一道怎样的想法,也不等陈澍答话,便自问自答一般地说,“哦,都齐了?我是个粗人,一骨碌爬起床就下楼来了,你若想寻他,再上楼去找就是了。”
相约寻剑的几人中,这楼下只缺了一个,何誉话中所指,不言自明。
陈澍正脑子懵懵的呢,也不知是被这院中场景所震慑,还是刚起床,一夜好梦未散,本就还没回神,于是听后应了一声,真循着何誉的来路上楼去寻云慎去了。
还是那间屋,还是那扇门,和昨夜的昏暗不同,这会儿暖和的日光从门缝中泻出,陈澍踩着这一道道微黄的光走到门口,总算舒了口气,像是才回神。
只见这云慎门口的光直直地打在她的领口,许是这个原因,又或许是因为这门并未关,她再推开,整个人便被这样明媚的日光包裹了。
陈澍眯了眯眼睛,背着光,看见云慎也在昨夜那同样的床榻上,不过这回是衣衫尽解,穿了半截的素色亵衣草草披在背上。
在那一瞬间,被日光闪得模糊的整个房间里,只看见他恍若被光晕淹没而尤显暗昧的身形,手臂猛地一抽,在陈澍能看清前将整个外袍都罩在背上,盖住了那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脊背,然后一转身,面向门口。
“你怎么来了?有事?”他问,语调生硬,神情难辨。
“没有。”陈澍道,她也不曾注意到云慎那异样的情绪,更不曾在乎他此刻的“行头”不那么适合见人,只迳自走进屋来,坐在云慎那床榻前,伸手“抚平”自己砰砰跳的胸腔,道,“哦——有的,楼下人齐了,我来寻你!”
“成,我马上下去。”云慎道,手指紧紧地抓着那外袍,就这么盯着陈澍看了好一会,直到陈澍又缓过劲来了,抬头看向他。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还有什么事?”他皱眉,手上一动也不动,只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