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中也有几个同她一样不曾星夜守着的人,此刻才从被褥中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走出营来,抓人就问。
“怎么了?不是昨日还说不过是先预备着,肯定没有那么急么?”
“难不成这一夜不到,昉城就破了?!”
匆忙之间,竟也有人,一面搬着箭石,一面高声回道:
“不是昉城!是咱们这恶人谷——
“这群该千刀万剐的‘好官’,打了个鬼把戏!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昉城查探,结果今宵寅时竟举大军来攻此地,如今已下了谷外两座塔了!”
那声喊回荡在谷地之中,伴着不同而纷乱的脚步声,哪怕扯着嗓子喊,也没有那么清晰了。
不过一夜,不,半夜过去,整个谷内的氛围翻天覆地!
这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战争!
那些从陈澍面前而过的人,不拘是出谷迎战的,还是回谷整顿的,面上再不见前几日那样的从容,或是丝毫笑意。
那一张张陷在拂晓之中的面孔上,只有泥点子,和哪怕在这样暗淡天光下也分外刺目的新鲜血印!
一整个恶人谷,将醒未醒,要亡未亡,若硬要作比,恐怕只能比作那将要沸开的水,看似平静,是因为那些脚步、呼喊,甚至是尖叫,都被这还未扯开帷布的天紧紧压实了,显得不那么喧闹,但大厦将倾,西山日暮,这临到尽头时的片刻,有如枯死树木的回光返照,确实也尽都是如同那漫天霞光一样平静而夺目的。
当然,这究竟是不是恶人谷的末路,陈澍说了不算,甚至那攻打恶人谷的兵马也说了不算,旁的不说,至少那几日的备战还有着用,至少谷中那些人还有闲心时不时咒骂两句这来袭的敌军。
方才不清楚情况的那几个人,此刻也急忙回去收拾装备,很快奔至谷口,加入战局。
陈澍站在原处呆呆地看了一会,被人骂了两句,又让到一旁去,才慢慢地理顺了此地发生的事。
——一百年,足足一百年有余,新朝皇帝都轮着坐了两三任,在老皇帝迟暮的这一年里,甚至还没翻过年去……朝廷竟真的发兵来打这个久不受治的恶人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