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拿着信去,就去谷口!尸首都不必清了!那些自诩正义的正道人士总不会见着这尸山尸海不管——
“就凭你这样子,混进那死人堆里应当不难吧?实在不行,再找几个半死不活的,等那些人再要打进来,清理谷口尸体时,就是你们逃脱这围困的唯一机会……哪怕被人再捅上几刀,也要死死忍住!!”
——
萧忠此举,虽称不上正派,但却也是神来一笔,兵行险招,若遇上寻常情形,或许也有起效。
只可惜,他糊涂一世,临到这整个恶人谷岌岌可危之时,连对局势的判断都出了差错。战局瞬息万变,对方退守谷外,瞧着是休养生息,待整顿之后再战,可哪有这样天降的好事?
围绕着恶人谷的群山上密林遍布,那些刚从恶人谷手中夺来的塔楼浸着鲜血,并不似萧忠预想得那样喧闹——
占据这些塔楼的人,不过百余,根本无需休整。
再细看,这些人,哪个不是熟面孔?且不说那几个原本就是同朝廷商议好了要来当马前卒的琴心崖弟子,与朝廷亲厚的灵犀阁也到了,就在距大军最近的西北方向,领头的也是个熟人,正是那个叫齐班的,连李畴也不知何时赶了回来,估计是马不停蹄,不过只带了两三个身手不错的碧阳谷弟子,竟同何誉一齐,刚夺下一处箭塔。
好巧不巧,这处箭塔,距无名崖只有数里之遥!
这些武林人士,大都是各派翘楚,也因此,几人一队,不易暴露,才能轻易地在山中行进,一座座地攻下那山间塔楼,好比拔下萧忠的一颗颗獠牙,精准而迅捷。
谷外人马此番暂缓攻势,的确是给了整个大军休整的机会,但萧忠都知晓的道理,这堂堂一军的将领难道不懂么?休整的看似是整个来袭的军队,实则只是可以轻易探查的,来攻打谷口的朝廷兵马。
这些山林中的武林人士,没有歇息,也没有必要歇息。
萧忠放出信使,除了那个最离奇的扮作尸体的法子,旁的都正中其下怀。这些信使翻山越岭而过,哪怕知晓那些被攻下的地点,刻意避开,又怎么能避开这张由论剑大比里以命搏出的佼佼者所编织的天罗地网?此时,这处境全然掉了个头,那些阴险狡诈的恶匪终于尝了一会行走在昭昭日光下,却又被暗处埋伏之人所袭,纵使有千般武功也无用武之地的情形。
不过半个时辰,那萧忠还在阁楼中踱步,丝毫不知手下已尽数落入了他最痛恨的正道人士之手。
其中,还有一个人尤为特殊。
正是那前往无名崖,催促郭护法速归的信使!
他被何誉抓了个正着,也偏偏只有他,不曾带着什么信纸,不过是些口信,被李畴一剑穿过那锁骨,吐了好大一口血来,才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老实说了出来。
说是拿宝剑未归,并不知道是什么宝剑,也不知有何用,可真跟着陈澍走了这一路的,谁又不知道这恶人谷中的宝剑,正是陈澍所寻的那一把?
何誉一听,人也不顾了,身形一转,便要去循着那人所言的方位找去。
身后李畴急得伸手去拦,也不顾那些往日成见了,骂道:
“但听那人说甚护法堂主,肯定是重兵把守的另一个坞堡,你只身去,恐怕十条命都不够花的!”
“我若是有十条命,也愿意都花在今日。”何誉回他,挣脱了他的手,道,“我这条命,本就是赚来的,平素小心谨慎也就罢了,这回,再不能重蹈覆辙,眼睁睁看着——”
第九十八章
木箭“倏”地没入血肉,再被拔出来时,带着往下直淌的血液,那执箭之人轻松一甩,把这浓稠的血迳自甩入草丛中,再也瞧不见了。
做完了此事,陈澍才艰难地又把这个兔子往背上一扔。
只听得一声衣料绷紧的轻柔响动,伴着背上好些猎物因为她躬身的动作而晃动的摩擦声,陈澍紧张地停了一会,等着那背上由外袍简单包成的小兜稳住了,才收起这个临时制成的木箭,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
她可不止背了一只兔子,由于担心云慎这个穷讲究的书生有什么忌口,她先是猎了一只鹿,又在山坡上找到一只野鸡,顺便把它的蛋也薅了两个回来,此时正在兜中晃荡着,每响一声,陈澍都担心这两颗蛋自己打架,半途碎掉了。
最后,才是在已然掉头往回走的路上,命运般地碰见了这只兔子。
兔子肉小,骨头细,许多人不爱吃,但天虞山的兔子可多了,陈澍那师兄,每年都还记得进山剿一回兔子大军,带回来不少残羹剩饭,那半个月便是陈澍一年里最快乐的日子,如同打了牙祭,名正言顺地同师兄一起变着花样去吃这二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