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实在是巧了,这魏勉自二人跳崖之后,不仅不曾离开,还趁着这机会,心一横,在这萧忠甚至是整个恶人谷以十年计数所搜刮的密室中翻找起来。头一个便是把她自己送上山的药材收拾妥了,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半日的时间,她不仅把这些药材拣了出来,还翻翻找找,很是挑出了一些好的兵器装备、金银珠宝。
正收拾妥当了,从那阴森密室中出来,到这崖边的窄道里,可不就刚好撞见进来寻人的何誉么?
“你是什么人?!”
何誉断然喝道,刚说完,立刻也如陈澍一般瞧见了密道一侧那被魏勉大卸八块的尸体。
尤其是那颗在暗处也明晃晃的头颅,哪怕在厮打中受了伤,更是在此后被陈澍和魏勉不甚在意地踢来踢去,面容模糊,难以辨认,可还是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个光头,跟那信使所言一对,何誉也很快明白过来。
——怪不得门口进来的脚印多,出去的少,原来竟是有人已然丧命于此了!
至少死于此处的人是这恶人谷的郭护法,而非陈澍,也就不是那最坏的猜想,何誉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只是郭护法既已丧命,为何又不见陈澍的身影,偏偏从密室中还隐约出来了一个形销骨瘦,活骷髅一般的人物,究竟又是何人……
他再抬头,二人的视线相汇,何誉走出了密道的阴影当中,些许从崖边漫来的天光映在他的面上,照亮了他的五官,还有那个被眼罩遮住的伤眼。
双眉虽皱,那神情却是坦然。
魏勉双眼一瞪,原要发难、用毒针刺来的动作也是一顿,那手里的毒针还没翻出来,瞧了何誉的面容,那手指一颤,几乎险些把针丢落在这崖边,微张着嘴,似乎忘了呼吸,是何誉又开口问,才教她大梦初醒,咬牙,也不顾手中还拿着尖利无比的钢针,猛地一握拳,才把呼吸又缓了回来。
只听得何誉稳声再问,似是毫不察觉,反倒把她当作了武林盟中人似的,只道:
“我问你呢,你是何人?这几日相约一起袭击恶人谷营寨,我怎地不曾见过你?”
话音一落,魏勉面容陷在那阴影之中,虽瞧不分明,却也明显地松开了紧握的手,又往那昏暗的密室中一退。因了云慎的原因,她多少也对这些武林中人参与攻城一事有所了结,情急之间,只咬牙,语焉不详道:
“我不是武林盟的人……因此你不曾见过我。”
“哦,你是朝廷的人?”何誉道,许是心系陈澍,全然不曾注意到面前人被阴影笼罩的面容一直紧绷着,只上前了几步,又大致查看了一下,问,“……不知阁下是何时找到的这密道,来时可曾撞见这……死人和一个姑娘?”
听罢,那魏勉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缓了些许,一听便知,毕竟与那“郭护法”上山相距这么长时间,何誉先入为主,哪里知道这魏勉竟是半个“罪魁祸首”,一直留在密室中挑挑拣拣?只把她当作先于他到访的另一个过路人罢了。
她终于不动声色地把毒针收起来,定定地看了一会何誉,嘴唇翕动,仿佛是自言自语唤了句什么,又仿佛只是吸了口气,哑声道:
“……我也来得晚,不曾瞧见。”
“那你来时,外面的密道门就已经被打破,也躺着那被打晕的守卫了?”何誉显然是信了,只多问了一句,“还有旁的教人注意到的人和事物么?”
魏勉沉默了一会,似乎正措辞着要答,却猛地走出密室,站到天光下,抬头,望向何誉来时的方向,压低声音,厉声道:
“——有人来了!”
何誉闻声回头,可那黑洞洞的密道,如何看得出人影?再睁大眼睛细看,也不过是多看清几块壁上的石头罢了。甚至他还没多看清几块,便被魏勉一拦,踉跄地退回到密室门口。
好险,这道虽窄,也有个展臂的长度,他被这么一拽,也没有掉下崖去。只是光瞧瞧也胆战心惊,再不知内情,瞧见这样高耸的山崖,心底也不免生出些猜想,但见那魏勉的五官露在了亮处,他看了一眼,莫名地一怔,恍然间,有什么比寻找陈澍还要重要的话从心底冒出,又被强压下来。
“什么,我怎么没瞧见人?”
“这密室是萧忠费了好些功夫打造的,不仅是储藏珍宝的地方,更是危机之下的避难之处,因而若是密道机关被打开,走在密道之中,那脚步声能径直传入密室之中。”话毕,魏勉竟真噤声了,朝着密室中一指,向何誉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