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彻底幡然醒悟,这些天,全都是弘历给她下的套。她遣了那么多大臣,却一星半点的关于他真正想法的消息都不知道,原来她这么久以来的殚精竭虑,都是白费功夫。
她几乎是用了最后的交情来让那些老臣为自己说话,到最后却是一场空话,一场笑话。她拿最后的底牌,去抵抗弘历早就布下的局,最后她粉身碎骨,输的一塌糊涂。
大权只在弘历一人手中,只要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己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庭澈是有功之人,亦是弘历一手提拔起来的,和昭公主与庭澈大人的婚事,除却他不忍长女远嫁,还是他对自己赤裸裸的警醒。她与皇后夜话逼迫嫁公主的事,弘历不会不知道,他做出这件事,摆明了是在告诉自己,不论她做什么,也撼动不了皇后的一丝一毫。
太后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在这个儿子心里,到底是变成什么样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明白是不可能再与弘历彼此隐瞒了,将话说开,总好过遮遮掩掩,各自提防。
还不待她去让福珈请弘历过来,他便亲自驾临。二人对视一眼,是弘历先如往日那般向她屈膝行礼,太后别过头去,径直坐下。
她面上的沧桑强硬地刻在了脸上,弘历直起身坐到她身旁去,接过了福珈小心翼翼递来的茶杯:“皇额娘许久未有好眠,如今心中重石落地,也该睡个好觉了。”
太后呵呵一笑:“皇帝对哀家可真是孝顺至极啊!”
弘历面色不改,亦淡淡道:“皇额娘这般照顾后辈,体贴孙儿,朕自然不能与您言行相悖。”
太后如鲠在喉,只能硬生生逼出一声笑:“好,你真是好极了。原来哀家选的就是这么一个好儿子,这么一个好皇帝!”
弘历的眼眸渐渐沉了下来,太后不置一顾,冷笑道:“哀家对你付出那样多的心血,到头来还换不到你对亲妹妹的一点关怀,对哀家的一丝孝顺。哀家就看看,等皇后的面容渐渐衰老,公主也嫁出去时,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乎她们,会不会明白你这样与哀家置气是多么可笑的事!”
福珈的面色阵阵发白,慌忙在身后跪了下来。
弘历怒极反笑,却游刃有余:“太后所付出的心血,是为了朕坐稳江山吗?是妄图从朕身上为钮祜禄全族夺取利益荣耀,还是不愿权柄下移,位居他人之下?”他的声音隐隐透着寒意,直逼的太后冷汗涔涔。
“太后在朕身上所用的算计,未必比对景仁宫的少吧。”弘历的眼底是阴雨绵绵凝成的一片沉重和晦暗,“慈宁宫的宫人,是否都被皇额娘用尽法子逼死了?后宫被搅成一片浑水,有没有皇额娘的手笔?讷亲与张廷玉等臣子处处违逆朕的心意,也让朕好奇心起,他们若不遵从朕,还能遵从谁?”
太后骤然抬头,震惊地直视着眼前人,而弘历气定神闲,只眉间眼底酝酿着风驰雨骤,凝聚成黑沉沉的浊雾,他笑一声:“皇额娘心中最清楚答案是什么,无需朕再多言。”
她不禁凉气嘶嘶,手紧紧抠住黄梨木小几的桌角:“皇帝说这些,是什么情面也不想顾了,执意要与哀家撕破脸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