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千山暮雪夜同归(1 / 2)

流云散 晚晚生凉 2333 字 1个月前

风雪又起,他沿着雪白的大路,一路西行。

倘若搭船,一路逆水而上,可直达明月山下。

于是,二丫生平第一次坐了船,一艘不大的舢板小船。他身上已没有足够的钱租大船,好在二丫很乖,一路也不闹腾。船夫的女儿年不过十六七,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厚袄子。戴着顶青绿色斗笠,一双狭长的眼睛斜斜地瞥过来。他缩在船舱一角闭目养神,二丫躺在他身边,睡得正香。

公子,你吃点东西吧!有新做的炙鱼。

女孩探过头来,目光灼灼。

丫头,不要打扰客人休息了。

船夫六十来岁,戴着斗笠,穿着黑色蓑衣,满脸风霜,摇着樯橹的手极稳当。

女孩羞涩地吐吐舌头。

阿爷,你吃。

女孩儿将一条烤得金黄的鱼送到船夫嘴边,嘻嘻地笑着。

老船夫离着天伦之乐,吃着喷香的鱼,唱起歌来。

咸阳百二山河,两字功名,几阵干戈。项废东吴,刘兴西蜀,梦说南柯。韩信功兀的般证果,蒯通言那里是风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醉了由他!东篱半世蹉跎,竹里游亭,小宇婆娑。有个池塘,醒时渔笛,醉后渔歌。严子陵他应笑我,孟光台我待学他。笑我如何?倒大江湖,也避风波。

老船夫的嗓音粗哑难听,女孩儿一边听一边笑,坐在船舷边扣舷应和着,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随着碧波,云淡淡风轻扬。

倒大江湖,也避风波。

何处避风波去?

他歪在船中,伸手拉起那大氅盖住二丫露在外的小手。

船行一日,始至明月山脚下。

明月山庄座落在明月山半山腰,一座青砖琉璃瓦的雅致院落,门楣上硕大乌黑的篆书“明月”二字,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恬淡之气。明月山庄自其主人明月先生逝后,山庄几近荒废。院落还是那座院落,只是一派萧索。屋顶檐间白雪覆盖。他推门而入,院中一青衣婢子正在扫雪,见到他大为惊讶。扔掉手中的扫帚,跑上前来,欢喜莫名。

叶寒凉认出那丫头正是之前在阿七跟前侍奉的婉儿,婉儿做着手势比划着问他,阿七姑娘去了哪里。叶寒凉摇摇头,疲倦地将已经睡着了的二丫放在婉儿手中。

将她安置在明月楼中。

明月楼是正是先前阿七住的东边院子,婉儿将明月楼那间大房齐齐整整地收拾一新,她正要将那被褥帘帐撤换下来新的,叶寒凉制止了她。他坐在床边,摸着那绣被上绣着的花与叶,锦帐青烟,银钩闲挂,床头红烛摇曳着璀璨的烛光,将他落寞的影子拖得老长。

明月山庄管事阿瑟忙不迭地跑来,见着那位冷面的新主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宫主,您可回来了。

阿瑟站在榻下,看着那人坐在床前发呆。

宫主,那阿七为何……

叶寒凉猛地抬眼望他,目光森然。

现下,昆仑宫如何了?

小的每日差人探查昆仑宫的消息,这是这几天的。

阿瑟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色布囊,恭恭敬敬递到他手上。

叶寒凉拆开布囊,翻阅着那一张张写满字的信笺,脸上不住地闪现出阴冷的笑意。

给昆仑宫发信号,本宫回来了。

阿瑟领命,快步退了出去,在院中放出一枚信号弹。苍蓝的天空,绽放出一枝雪白的桔梗花。

此时昆仑宫灯火通明,沈青月抱着酒壶,醉醺醺地歪坐在寒凉殿偏殿,这些天他一刻都不曾松懈过。昆仑宫外那些苍蝇似的名门正派,打着锄奸除恶的名头,围攻昆仑宫。说什么已有数名各派弟子死在寒冰魄阵之下,务必要昆仑宫给个说法。他怎么会用寒冰魄随意杀人?

窗外一枝雪白璀璨的桔梗花,如烟花绽放。

他忍不住笑起来,提着冰冷的酒壶,冲出殿外。

是明月山庄的方向。

他,回来了。

细细的雪霰落在他头上衣上,纷纷扬扬。

入夜时,阿瑟领着两个青衣丫鬟摆上饭菜,有荤有素,有点心也有汤。阿瑟见他那新主子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不敢多言。可又心里痒痒得要死,有意没意地提起阿七。

这屋子原是按照阿七姑娘的喜好来布置的,不知宫主可还住得惯。那阿七姑娘……

叶寒凉脸若寒冰啪地将手上乌木箸按在桌上。

以后谁若在本宫面前提及这个名字,便休怪本宫无情。

满室寂然,无人敢多言。

唯有二丫坐在铺着厚厚绣垫的椅子上,嘟嘟咘咘叽叽地乱叫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婉儿看个不停。婉儿冲着她笑,她也冲着婉儿笑,嫩白的小手抓着一块酥糕吃得满嘴满身都是。

布菜的小丫头时不时地拿眼睛瞥他一眼,欲语还休。

叶寒凉端着茶杯,一袭素白宽大锦袍,流云一般笼罩全身,长发垂肩,脸色郁郁的。索然寡味地拾起双箸,吃着素白瓷碟中翠色欲流的青菜,一面伸手拂掉二丫衣襟上星星点点的糕屑。

有话便讲。

小主,

是,奴听说,先前各大门派围攻昆仑宫……

叶寒凉将乌木箸搁下,目光幽幽地望着摇曳的烛光。

本宫知晓了。

他怅然若失地端起茶,看着清冽的茶汤,默然。

宫主,您似乎毫不担心。

外人要上岛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叶寒凉捏着茶杯,手指温凉,心思芜杂。昆仑玺遗失多年,不知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何突然又打起那昆仑玺的主意。

二丫吃得饱饱的,打着哈欠,困意十足。他便吩咐人在他榻下安了张舒适的小床,那孩子舒舒坦坦地睡了,睡梦之中还嘟嘟嘟嘟地叫着。

阿瑟,明早便着人下山去寻个靠得住的乳娘照顾这孩子。

阿瑟面有难色,却依然应了下来。

怎么?找个乳娘而已,有何为难?

您有所不知,最近山下镇子不是很太平,有不少人家都搬离了。

阿瑟耷着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