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缘来缘去缘如水(1 / 2)

流云散 晚晚生凉 2278 字 1个月前

这一夜,乌云盖顶,偌大的江州城被一道黑色的幕布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无望的压抑。恐惧像一头游走的兽左奔右突。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暴雷在江州城外城隍庙的屋顶上炸裂开来。刹那间,火光冲天,照亮了半座城。那古老的城隍庙在熊熊烈火中摇摇欲坠。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阿龙惊恐地望着远处的火光,那座他赖倚遮风挡雨的庙宇,就这样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哥……哥……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阿虎颤栗地望着阿龙,那城隍庙在眼前一点点倾塌,火光映着他惊恐的脸。

“小白?小白呢?”阿龙一把揪住弟弟破破烂烂的衣襟,满眼焦虑。

“他……他把我推出来,又……又跑了进去……”阿虎惊魂未定,“他的什么东西掉了,非要找回来不可。”

热浪扑在脸上,额前的乱发蜷曲着,发出刺鼻的焦味儿。

幽幽的夜色下,闷热的风卷着落叶飘絮往脸上扑来。那红衣人温柔地挥了挥兰花指,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帕捂着口鼻。闷声道:“人呢?”

“回……回管事,在……在里面,火势太大……”一着紧身夜行衣的侍卫伏在地上颤栗地道。

“速速传书平阳坞,少主遇上天火,不幸殒命江州。”一个沉闷的声音在哔剥的火光中响起,清亮耀眼的火光映着简娘那双阴鸷冷血的眼睛。

“是!”黑衣人迅速离去。

简娘哀哀地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粗大的喉结。

“小白,小白!你快出来啊!”阿龙冲着那已经烧毁的城隍庙哀嚎着。天上一阵惊雷,将他惊惶忧惧的声音消融在浓郁的夜色里。

这小子就这样……烧死了么?

他虽然脾气古怪,却难得是个不错的好人。虽然整日看着一缕头发发痴发傻,偶尔跟他们出去都能有不错的收获。那些小娘子看到他一头雪白神仙一样地站在那,一个个都疯了一样地给他扔银子。这家伙就是一棵活的摇钱树,可他十天半月也难得出门一趟。

那棵摇钱树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吗?

轰鸣的炸雷声,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雪白的雨线在小乞丐头顶盘旋。阿龙望着那被大雨浇灭的烟火,破败的城隍庙转眼之间变成一堆漆黑的废墟。

“小白!小白!你可别死啊!我知道你福大命大长命百岁……”阿龙扑在废墟里扒拉了半夜,一无所获,满脸污渍,一身漆黑湿淋淋地坐在废墟之中,看着灼伤的手指,哀哀哭泣!

“你这个死骗子,还说要带老子吃大餐、逛窑子,大骗子,王八蛋!你骗老子!你他娘的烧得一片灰都不剩!你骗老子!你,你生儿子没屁眼!”阿龙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破口大骂!他把他这辈子学会的骂人的话都吐噜了出来,满脸的泥灰糊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少年第一次对人世充满了怨怼。

那样的夜晚,人静夜阑,两个褴褛少年倚靠在城隍老爷的脚下,听着那白衣少年,讲他的豪情万丈,讲他的侠骨柔情,讲太白楼的烧鸡,讲雪苑楼的醉鱼,讲花萼楼温香软玉的花魁大美人儿……可如今这一切都烧成了灰。

“哥哥哥哥哥,你别骂了,你歇歇……”灰头土脸的阿虎推了推他,阿龙正哭得起劲,一把将弟弟甩开,伏地哀泣。 “小白!你死得好惨啊!”

一只乌漆嘛黑的手,嫩芽一般从废墟里……长出来。

“哎呀妈呀!有鬼啊!!”阿龙吓得一激灵,那只手死死地箍住他的脚,他拼命地去拉扯那只手。

“是小白,他死了……吗?”阿虎蹲在一边,胆战心惊。

大雨滂沱,雨势渐大,阿龙冻得手指冰冷,依然拼命地扒拉那些断木碎石,挖红薯一般地生生地将人从废墟里扒拉出来。

“小白,你醒醒。”冻雨打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兄弟俩费力地将他抬出废墟。

“哥,咱找个大夫给他瞧瞧,他不会死了吧!”阿虎抬着他的脚,极害怕地道。

“找大夫?去哪里找大夫?找大夫不要钱呐!?”阿龙将那湿漉漉的人放在一块青石之上。

“藏在石鼓下的银子不是银子吗?”阿虎嘟嚷着。

“那是老子存的老婆本……”阿龙用力抹净脸上的雨水,“你咋知道我在石鼓下藏了……银子?”

“他说的呗!”阿虎指了指躺在青石上半死不活的白发少年。

“老子上辈子欠他的吗?”阿龙蹲在石下,将人背起,踉跄地走在泥泞的路上。

“哥,我们现在去哪?”阿虎跟在后面,滑了一大跤。

悠悠揽月江,蜿蜒远去。

一座小院孤零零地矗立在江边,院门之上挂着写着“药庐”二字的牌匾。冷雨无情,敲打着幽黑的江面,溅起层层水花。薄薄的白雾弥漫在江面,仿佛笼上一层薄纱。

阿龙背着那少年,步履艰难地朝揽月江边走去。

“这小子可真沉啊!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阿龙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汗水从额头滑落,与冰冷的雨水交织在一起,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咬着牙,继续前行。身乏心累,又委屈又难过。好不容易存下一点点银子,这下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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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叫门。”阿龙累得牛一样直喘气,站在那药庐门边,催促阿虎去拍门。

许久,一青衣女子撑着花伞提着裙摆,拉开院门。

“姑娘,求求你救救他。”阿龙浑身湿透地站在雨中。

“今日名额已满,你们走吧!”那女子冷冷地转身,花伞上的水珠甩了他一脸。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兄弟。”说罢,他抬手抓住那花伞边缘。

“我家姑娘的规矩,每日只医治十个病人,今日已经满额。”那青衣女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松手。”

那小乞丐并不松手,定立在那雨中。

“姐姐,你救救他,我们的银子,全部都给你。”阿虎扑通一声跪在那女子脚下,雨水溅了她一身。她厌嫌地掉头便走,反手将院门阖上。

“绵儿,外面怎么这么吵?”屋檐下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冷冷清清地看着雨幕。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接着那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