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流云猛然惊醒,他是被冻醒的。身上的湿衣贴着身子,冻得他瑟瑟不已。身边围放着数盏琉璃灯盏,微弱的热量却驱散不走他身上浓郁的寒意。
“阿绾哥哥。”那花非花双目哀婉,不解地望着他,“你做噩梦了么?你身子怎么地冰冷?你到底怎么了?”花非花从身上摸出一只药瓶来,“你快服下,这是保命的药丸。”
“我无碍,只是太倦了。”他接过那药丸一口吞下,慢慢爬起来,看着棺中活色生香的女人。阿娘故事里小王子的命运重叠在他身上,阿爷若知那灵珠恰在她体内,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你若是那王子,你要怎么办呢?”
十年前他便已做出了抉择。
绝不让任何人来伤害她!
“你可觉得好些了?可还冷么?”花非花看着他脸色渐缓,“你快些坐下运功调息,将药丸之力化去,不然反有害无益。”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他一脸痛苦颤栗不已,只觉周身的气血如汹涌的波涛般翻滚不息,一股灼热之感从心口升腾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紧紧捂住胸口,试图平息那股乱窜的气息,但却无济于事。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衫,体内的湿寒之气如雾蒸腾。但那股邪火更令他痛不欲生。
“不言姐姐说,是……是好东西。阿绾哥哥,你怎么了?”花非花吓坏了,他从未见过他如此。“阿绾哥哥,你别吓我呀!”她一把扶住他,那滚烫的身体着实令她惊吓不已。
傅流云看着眼前红衣短裙一脸惊骇满眼担忧的女孩儿,那张泪水涟涟的脸瞬间变成她的模样。
“阿七……”他浑身如滚烫,如烈火烹油,脑海中不断闪现那夜汐云楼中缠绵缱绻亦生亦死的画面。
“阿绾哥哥……”花非花心动如鼓,似推还就地倚靠在那人怀中,如此近距离的肌肤相亲,是她幻想无数处的旖旎风光。她脸似朝霞,呢喃细语哼声道:“你弄痛我了。”
“阿七!阿七!”他紧紧将那女孩儿抱在怀里,那温暖的怀抱,柔软的触感,令他血脉贲张。美人在怀,红裳似霞,一切恍若汐云楼那夜。
“你是谁?”口鼻间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神智迷离间,他猛地推开怀中软绵绵的少女,踉跄着奔下高台的石阶,他倚在台下一座白玉石雕麒麟之上,喘息着,“你给我吃了什么?”傅流云望着那女孩儿,麒麟臂上托着的琉璃灯盏照着他绯红的脸。
“我不知,言姐姐给我的,她说……她说,此药丸可增强功力,是保命的药,他们都服用这个……”花非花极委屈地看着那人,那白衣少年站在那与他等高的麒麟雕像之前。
“你……你离我远一点儿!”他一把拔下头上的发簪,奋力刺入掌中,凛冽的痛感如利剑似要将他劈作两半儿!他靠在高台下的麒麟之上,白玉麒麟温凉的触感,加之掌心处的痛感,令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阿娘……”傅流云踉跄着爬上高台,倚靠在那蓝水晶棺椁之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待孩儿找到出口,便来接您出去!”他走下高台,蹲下身来抚摸着那母麒麟身下蜷身酣睡的小麒麟,小麒麟柔婉可爱,怀中抱着一只金铃绣球。他抚摸着小麒麟额前的花纹,圆形的极流畅的旋涡。
傅流云伸手解下腰间悬挂着的麒麟护子玉,手中之玉佩晶莹剔透、温润光滑。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眼前那道漩涡纹之中,玉佩与那旋涡紧丝密合,耳畔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高台下方的台阶发出一声巨响,轰然中开。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幽深黑暗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
“阿绾哥哥,是出路。”花非花望着那甬道,欢喜叫起来。她惊愕地看着那少年取下那玉佩、提起一盏琉璃灯盏,转身看了她一眼,往甬道深处走去。“你如何知道……”
“隐约记得,小时候来过。”甬道极深,走了许久,依然不到尽头。他提灯而行,琉璃灯盏散发出的柔光照着他的脸,绯如朝霞,汗如雨下。
“阿绾哥哥,你等等我。”花非花狂奔而至,甬道深幽,她怕得要死。傅流云走得极快,一转眼间,他便消失在眼前。
他不敢停留,哪怕片刻,他害怕自己失控,内心无处排遣的欲念,恶鬼一般地折磨着他。
“阿绾哥哥!”花非花欲哭无泪,她虽是这药王谷中之人却从不曾来过这个地方。幽暗,骇人。远处微弱的灯光给了她渺茫的希望。“你可是生气了?我不知那药丸竟如此之厉害。”
傅流云全然不搭理她,他手提琉璃灯,快步而行,他想快些走出那幽暗深邃的甬道。甬道尽头,亮光乍现,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绚丽多彩的花海之中。花非花亦从那假山之中踉跄奔来。那女孩儿衣衫凌乱不堪,发丝四散飘散,茫然无措地站在那春色如许的花园里。
“这是哪里?”傅流云问道。
“我也不知,药王谷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花非花脸色大异,她自在这谷中长大,却从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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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谷中老人说过,咱们药王谷有三大禁地,一是谷主闭关之所,二是长生殿,三是素雪苑。这里难道是素雪苑?”
“素雪苑是什么地方?”傅流云提着灯,望着那满地的漱玉花。
“是我阿爷以前的住处,从不给旁人进来。”花非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转身离去,“阿绾哥哥,你去哪?”她一把拉住他,傅流云却厌嫌地甩开她,“你莫要再跟着我了。”
“谁在那?”荷花池畔,一道水榭,一人独斟独饮端坐亭中。花非花惊诧地望着那人,白衣华发,衣袂翩跹,脚踩莲花,踏水而来。
好俊的功夫!
花非花惊叹不已,霎那之间,那人已逼近跟前,五指如钩扣住她纤细的脖颈将人按在假山之上。
傅流云迅疾地拔下头上的木簪,一面将那花非花护在身后,一面以簪为剑,一招“风卷残云”往那人面门上刺去!
那白衣人冷哼一声,松开那花非花,化掌为拳,拳罡凛冽,通的一声往他胸前袭来。傅流云抱住那花非花往地上就势一滚,二人在那花海中滚出两丈之远。
“你没事吧!”他一把推开那丫头,狼狈爬起。
那白衣男子讥诮地望着他。“功夫如此不济还妄想充当什么护花使者!可笑至极!”
傅流云目光泠泠地望着那人,白衣华发,面容高冷隽秀,身高体长,顾盼自雄,看上去四十余岁。
今日是老谷主的寿辰,阖谷上下都去宴客厅为谷主庆贺生辰,竟然有人架子如此之大……
傅流云看着他,好似看着自己的影子一般。
“前辈,晚辈冒昧了,但阁下大可不必一上来便痛下杀手,这位花小姐……”傅流云抱拳行礼,风度翩翩,冷汗满挂额头。
那人定定地望着他和他身后的花非花,一脸惊诧,方才甬道之中光线幽暗,他这才看清楚了他。
“阿素……”男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白衣似雪。
“前辈却是何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花非花看着那人,那人四十上下年纪,一脸沧桑,满眼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