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并不信教。他还小,并不懂所谓神明是什么样的存在,唯一明白的关于教会的正是镇上教堂的主教大人是一个和蔼的老者,对他这样一个异眸者也一视同仁,让他拥有了进入小课堂习字的机会。格里芬对此很感激。
圣人悉尼萨谆谆善言,引导人们进入公正与正义的圣所。格里芬却对着那些颂歌、圣言的每一个字与标点符号,一点一点的跟读,把通用语牢牢记入脑海。
“悉尼萨言说......公正......”男孩点着字一字一顿的说,“自、自......在人心......”
“呼——”格里芬磕磕绊绊的把最后一句咽入喉中,如释重负的阖上了这本厚到能当武器的圣典。
“等这本看完了,再和主教大人借一本大陆史吧。”格里芬呢喃几句,准备熄灭油灯睡觉。
不知何时夜里下起了雨,雨水滴答滴答的打在单薄的玻璃上,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响起。
一道闪电袭来,一瞬间室内亮如白昼。
格里芬感觉自己很不好。
他刚刚探出手去拿油灯,头突然剧烈的疼痛了起来。那是格里芬自出生以来经历的最为痛苦的时候,仿佛有一根铁棍在他的脑袋里搅拌,又仿佛一个铁锥在他的神经上敲打。
格里芬捂着头,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血液顺着被咬破的唇瓣流入了口中,满嘴铁锈味。
眼前一片黑暗,千奇百怪的光景在脑海中闪过。
格里芬好像走在一片全然黑暗的空间里,手脚无依无靠,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脑子浑浑噩噩的,宛若提线木偶,只能机械的提起腿,向前迈步。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
仿佛突破了一层黑暗迷雾,无尽的星辰光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里一齐出现,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小,大的......格里芬站在它的面前,却连它的边界都无法看到。
格里芬被牵引着,路过一个个光芒耀眼的星辰光点,最终在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前停下了脚步。
他这才得以控制身体。
格里芬好奇的转头看看这星辰闪烁的无边奇景,有一种明悟在他不再疼痛的大脑里升起——这是未来的节点,是被窥探到的命运。
男孩了悟,估计又是预知。
为什么说“又”?那是因为格里芬似乎天生就拥有的一种能力。他有一双无眸的眼睛,可这双被人厌恶的眼睛带给了格里芬预知未来的能力。
每周一次,他可以藉由眼睛的力量看到他想看到的未来。譬如,这周的周一,他使用预言预言了今天主教心情不错,可以提一些要求如借书,他才在合适时期提出了借书请求,顺利借到了平时不外借的课本。
格里芬知晓,预言是可以被改变的。之前有一次想要去树林里采野果吃,前一天对这场出行进行了预言,预言结果是,在既定的时间点出发后,会在采到一半的时候和从天而降的一群鸟进行护食比赛,第二天格里芬就提前出发了,在那群可恶的鸟没来之前采的那叫一个光秃秃,恶狠狠的想着绝对不给那些臭鸟留一个籽!所预见的未来也就因此而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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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格里芬对他的这个预知能力的评价是,也就那样,毕竟,在和平的埃蒙小镇,邻居间吵闹都算大事,又有什么事情值得预言呢?更何况,未来并非一成不变。
然而,格里芬不知道的是,如果,作为做出预言的他,不主动干涉未来的话,所做出的预言就是绝对的。这也是拥有预言能力的法师的常态,不同的是,阿斯忒世界群的预言法师们所能预言的未来是需要计算概率的,而格里芬的预言天然的就是最大概率。
既然是预言,格里芬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是,为什么这次会头疼?以及,这个黑暗空间和星辰光点会出现?
而且,他这周的预言不是已经用掉了吗?
格里芬的好奇心涌了上来。
他探出手,去接触面前的光点。
他有预感,这个星辰光点可以给他结论。
“这是——!!”
格里芬瞪大眼睛。一道静态的画面在他的眼前展开。
血!全是血!人怎么可以流出那么多的血?!画面里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格里芬自己!男孩仰面躺在地上,四肢扭曲,全身都是刀痕鞭痕,没有一块好肉,那双苍白的眼睛瞪着天空,再也无法阖上!最大的伤口是胸口的一个破洞,一颗余温尚存的心脏被随意的丢弃在破旧的木板上。
格里芬捂着嘴,惊愕又恐惧的牢牢记住这个画面。
慌乱无措下,视线朝着画面的边角移去,只见,在阴影处,一双鹿皮长靴踩在男孩的血泊上——
“我、我、我被杀死了?!!”
一恍神,从那片奇异黑暗空间退出的男孩大口喘着气趴在桌面上,可爱的面孔上是惊魂未定的恐惧与迷茫。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被折磨到死?还有那个鹿皮靴子的主人,是杀死他的人吗?
遇到的最大的事情也就是父母冷遇的男孩浑身惊吓到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但多年的独立自主让他在恐惧之中还保留了一丝冷静。
“冷、冷静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改变未来?”知晓未来并非恒定的男孩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手指力道不定下拽下一根小棕毛。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杀?要不等下周一再预言一次?可万一就是这周发生的事怎么办?”
格里芬咬着嘴唇冥思苦想。
告诉父母?不、不行!预知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更何况只是普通人的父母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凶残的杀人凶手?
“要不......”问问主教大人?
在男孩心中,镇上最厉害的人不是镇长大人,而是博学和蔼的主教大人。他曾经看过主教大人三两下把一个在教堂附近调戏少女的流氓打的直哼哼。
“明天就去问问,不过不能直接问......”格里芬心里思索着明天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