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为何不敢看我?(1 / 2)

玄霖站在原地,看着樊星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宫中依旧是那股浓郁的香灰味道,混着祭坛上的血腥气。

若在平时,这味道早该让他作呕。

可此刻,他却半点也感觉不到。

脑海中回荡的,全是方才的画面。

金佛碎裂的巨响,刺眼的符文流光,锁链绞紧血肉的声响,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闪回。

樊星被束缚在献祭阵中的画面,更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眼底,挥之不去。

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玄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衣襟。

这么多年来,他日日诵经礼佛,一心向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心生戾气。

可当看到樊星被那些锁链缠绕时,他竟想杀人。

那一刻,所有的佛法都成了空谈。

所有的慈悲都化作泡影。

平日里最是厌恶的杀戮,此时却成了唯一的念头。

只因为那个人,要为他去死。

而现在,那人居然说“我对谁都这样”?

玄霖忽然笑了,这一笑,竟带着几分凉薄,与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

佛门清净之地,本不该生出这般情绪,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施主说,对谁都这般好?”他轻声开口,声音却不似往日清冷,反倒带着几分咄咄逼人,“那为何要为我雕刻佛像?为何要为我炼制护身符?为何要代我受死?”

樊星脚步一顿。

夜风吹过他的衣袍,带起一阵清浅的香气。

那是他惯用的香。

玄霖已经很熟悉了。此时闻着,却觉得有些刺鼻。

“你说你不过是不想让人重蹈覆辙。”玄霖继续说着,声音渐渐沙哑,“若真如此,为何要哄我说你不会死?为何要安慰我说都是装的?”

樊星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头:“大师何必纠结这些。”

语气平静的,让玄霖有些难过。

方才那个为他擦泪的人,那个将他抱在怀中的人,怎么就能说变就变?

他只觉得心口发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若不纠结这些,岂不辜负了施主的一番苦心?”玄霖声音忽然变得极轻,“施主说我是因愧疚才会心软,那施主又是为何而来?”

樊星没说,其实他想说是因为任务,但说了,还得接着解释。

解释起来,有点累。

玄霖见他不语,向前一步:“为何要在我入宫时就来相护?为何要在我遇险时舍命相救?”

C088在一旁都看傻了:这和尚......居然这么会说话?这还是那个一天到晚念经的和尚?

樊星沉默片刻,忽然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大师想多了。”

这话落在玄霖耳中,刺痛难当。

“我倒觉得,是施主想少了。”玄霖继续缓步上前,一字一句道,“你说过,我这样的和尚,不该掺和这些事。那你呢?你这样的邪修,又为何要管我的死活?”

樊星终于转过身,看向玄霖。

却见那人眼中泪光未干,眸中却带着几分执拗。

那双平日里清澈见底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

玄霖忽然想起樊星给他的那尊小佛像。

记得当时月色也是这般好,那人站在窗边,将佛像递给他时的温柔。

他不信那些关怀都是假的,他不信樊星对谁都会这般用心。

更重要的是......

他不愿信。

“你要我好好活着。”玄霖抬手,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那你呢?”

樊星眸色一深:“大师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大概是从听到施主说早死晚死都是死的时候开始。”玄霖笑了笑,眼中却带着几分苦涩,“我与你一般,都是被人算计着要去献祭的可怜人。你既然不愿我重蹈覆辙,又为何要自己重蹈当年的命运?”

这话,问得樊星哑口无言。

向来伶牙利嘴,竟是被这和尚弄的说不出话了。

“大师。”许久,樊星才开口,声音有些哑,“我们本就不该有过多牵扯。”

玄霖闻言,眸色渐深。

“所以方才在祭坛上的话,都是假的?”轻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血迹。那是方才樊星为他擦去眼泪时,不小心沾上的。

“我从不说假话。”樊星轻声道,“"只是有些事,说与不说,都是徒增烦恼。”

“烦恼?”玄霖抬眸,目光灼灼,“我早已深陷烦恼。”

樊星真的感觉头都要大了:“好了,玄霖,不说这件事了。”

这一声“玄霖”,不再是什么大师、法师,而是直呼其名。

玄霖心头一颤,却是不依不饶:“为何要我别说?你可以为我赴死,我不能问你一句为何?”

“我说过,我这人最爱装模作样。”樊星偏过头,不去看他泛红的眼角,“方才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么?”玄霖这次几乎贴上樊星的衣襟,“那你现在,又是在作什么戏?”

小主,

樊星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含泪的眸子。

他从未见过玄霖这般模样。

那个一向清心寡欲的和尚。

此刻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眼中满是委屈与不甘。

“施主说,对谁都这般好。”玄霖缓缓道,“那想必,也曾为旁人舍过命?也曾为他人炼制过护身符?也曾在深夜为别人雕刻过佛像?”

“我的确给过别人。”樊星忽然笑了,“佛像也好,护身符也罢,救命更是常事。”

玄霖心头一痛,却没有退缩:“当真?”

“自然是真的。”樊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衣袖,“大师以为,我这些年,就只遇到你一个要被献祭的可怜人?”

这话说得轻巧,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玄霖却皱眉,他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施主说谎。"

樊星动作一顿。

“你说过,你从不说假话。”玄霖缓缓道,目光直直看向樊星,“方才在祭坛上,你便是这么说的。”

樊星眨眼看他:“大师记性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