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那木篓放下吧,又值不了几个钱,天天编,不闷嘛?”
“习惯了,我看不见,能做的事也就只有这些。”女孩温柔地浅笑,白皙的脸颊上,酒窝泛起好看的弧度,丝毫不在意谲夜和女孩说话也是一副直男本色。
“我要攒钱。”紫掰着玉葱般的手指,像只小浣熊般算起来。
”一个木篓三钱,每天编30个,就是120,虽然一个赚不了多少,但坚持下来,能留下不少钱。”紫的脸上涌着喜悦。
她本来就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此刻笑起来,像是云烟缭绕中,仙雀的惊鸿一瞥,一时看的谲夜都有些呆住了。
只是,人生坎坷,紫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整天吵架,最后父亲出轨,被母亲杀死。
对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童年堪称灾难,或许也是童年的影响,紫虽然聪慧又漂亮,却没一个朋友。
“塔”制定的法律很松散,她的母亲交了一大笔罚款,几乎是她们家所有的积蓄,躲过了死刑,但似乎是因果报应,她没几年也患病去世……
从小就被黑暗笼罩着,没有光明,没有色彩,像是无限延伸的,一个人孤单的世界。
她已经足够倒霉,然而却更加倒霉的摊上两个这样的父母,从小经历着这些事。
最亲的父母相互指责、厮杀,像是因为爱情而孕育的她是什么邪恶的魔胎,她得到的爱,太过稀薄,也太过冰冷……
“你喜欢编木篓吗?”
“不怎么喜欢,会手指痛。”紫很老实,在别人面前她或许像块木头,一言不发,冷冰冰的把自己整个封闭起来,害怕着再被这个残酷的世界伤害。
但在谲夜面前,她歪着头,脸颊泛着些微红,像只温顺又粘人的的小猫。
“那就不编了,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去大吃特吃游山玩水,看谁不顺眼就把他揍成猪头,你要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唔……”紫沉默着,由于凳子很矮,紫的长腿无处安放,她干脆脱掉鞋,双腿并拢弓起,脚跟踩在凳子边缘,下巴枕在双膝上,整个姿态看起来竟然有些慵懒和可爱。
“那我还是继续编。”
“为什么呀?”谲夜并不太理解紫的想法,换做是他,自己的生命说不定命不久矣,他不得把那些个背后损他,人前羞辱他的主挨个揍成猪头,头朝下塞进茅坑。
“因为能卖钱。”
“财迷吗?你是。”谲夜脱下上半身衣服。
臭烘烘的衣服早就被汗水和血迹浸透,肩膀上的贯穿伤很严重,羽铁长矛贯穿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却迟迟不见好转,连整只右手的活动都很困难,他只能每天换药。
扯掉伤口上裹着草药的布片,他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剧痛强烈,透过伤口几乎可以看到他的背后,但他压着声音,不让女孩察觉,听起来若无其事。
“不用担心钱,我会搞定一切。”
“可是夜哥需要啊,如果能帮到你,那我就喜欢。”这个傻妞明明眼前黑暗,好像惨兮兮的流浪狗,自己都没遇到什么走运的事,却还想着对别人好。
“我要继续编,攒很多很多的钱,全部留给夜哥。”
换药的手猛地一僵,谲夜莫名地觉得内心有些酸涩。
紫像是他的妹妹,可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她已经那么倒霉,看不见,又遇上人渣父母,还要承受生命走到尽头的恐惧。
谲夜经常想,如果真的有主宰一切的神,那么那个神百分百是个王八蛋,能让这样的好女孩的应得的人生毁成这样……
“那样的话,就算我离开了,你也能有钱娶个好女孩照顾你。”
“别说什么离不离开的,我也不需要别人照顾。”
“可是,可是你一个人总是逞强又乱来,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万一又被别人打伤了怎么办?万一觉得孤单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万一啊……谲夜拍了拍紫的头,他们都是被世界抛弃的孤臣,却都把对方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
“你会活下去的,我们都会,这么担心的话,到时候你来照顾我不就好了。”
“还记得你把我带回家的那天吗?”
紫说着,语气一点点地弱下来,像是有些哽咽。
“记性不好,不过七七八八还是记得住。”
谲夜不自觉的就撒了谎,似乎是不希望对话变得那么沉重。
他记性不好是真的,但那一天的事,他却一直记得很清楚。
紫的妈妈病死了,她得的是很少见的传染病登革热。
为了防止尸体腐烂产生瘟疫,“塔”的人本来要处理尸体,但他们根本没有防护服这类的玩意,想着干脆直接把尸体点燃,当场连带着可能带有病菌的房子一起烧了。
但紫发的小女孩扑在女人冰冷的尸体前,一个劲的嚎啕大哭,没人敢靠近,她是这个病人的孩子,朝夕相处,说不定也得了传染病。
人们只是远远的规劝着,塔的清理队没那么多耐心,一直讨论着这个女孩是不是也患病,是不是最好也一并焚烧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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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举着火把,逐渐靠近。
紫的眼睛确实看不见,但对于强烈的光和热还是有所感知,那些火把围绕着她,像是一个个燃烧着,炽热的火炉。
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也没人愿意把她一个可能有传染病的小鬼带走,对每天都有人丧命的坎达斯来说,一个小孩的死活并不是多重要的事。
黑暗之中,炽热的光与热涌动,女孩瑟缩着,紧紧地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像是幼兽徘徊在母兽的身边,不愿离去。
父亲对她并不好,要不然也不至于抛弃家庭选择出轨,而已经死去的女人,可能是因为父亲的背叛,自己杀夫的痛苦,像是憎恨恶魔一样憎恨着紫。
天底下就是会有这种父母,父母也是人,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温柔和善,把儿女当做珍宝。
或许最开始,这两人也深爱过紫,但最后,珍宝蒙尘,成了被唾弃的污秽……
她经常被打,女人心情不好就会揍她,用脚踢,用木棍揍,因为她生来就是残疾,是累赘,女人一直觉得,是紫和那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哪怕现在男人死了,紫依然如同幽灵般缠绕着她。
可此刻,紫紧紧抱着尸体,暴躁的母亲第一次这样的温柔平和,虽然冰冷,可紫剩下的就只有这点东西了……
“喂!”
她看不见,却听到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像是有个轻盈的小兽怒气冲冲地跑来。
“把火把拿远点,你们这些渣滓!”
“该死的,你敢咬我!”
男孩像只幼狮般扑倒一人,把火把撞翻,小小的身躯根本敌不过大人,他却不留情地张口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