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你会是我们奈克特永远的朋友。”

“别杀我，我还有三岁的孩子，还有老母亲，他们不能没有我呀！”

“对不起……”

大叔脸上的冷漠像是碎裂的坚冰，他的眼眸剧烈的颤抖，但还是，在谲夜呆住的目光中，挥下了刀……

“我也是……为了家人……”

他面对着这些死不瞑目，惨死的尸体，微微低头，刚刚的冷漠只是伪装，此刻，他动摇的连手都在发抖，染血的刀刃也喀啪一声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他默念着，有些慌乱地退后了两步，摸了把脸上的血迹，像是刚刚做了错事的孩子。

“大叔……”谲夜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把这位平日里对他很好的老大哥吓了一哆嗦。

“谲……谲夜，你怎么在这里？”

大叔有些慌乱地将手藏到身后，想要掩盖那满是血迹的手，可他忘了，那些人的血早已染满了他的面庞和衣服，根本无从遮掩。

“我都看到了……”

谲夜从没想过，大叔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哪怕是身在部队，面对顽皮恶劣的部下士兵，最多也只是恰到好处的体罚，像是绕着训练场跑几圈之类，比起其它卫队来说，已经温柔得不像样了。

就连谲夜这样总是惹祸的刺头，他都不曾辱骂过，好几次还宽慰谲夜，要他努力在部队待下去……

大叔憨厚，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想伤害别人，他嘴很笨，哪怕知道卫队也不是一条心，哪怕知道不少人之间都有矛盾，他还是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几次冲突都当了笨拙地劝说，当了和事佬。

其实大叔都清楚的，世道艰难，在“塔”的部队至少能养家糊口，不用承担沉重的交税压力，多少能看到一点希望，每个人都不容易，哪怕是“塔”的部队，等你年纪再大些，也会被无情的踢掉。

老实说，谲夜很多时间都没把他当做队长，他更像是一个老大哥，可现在，这个农民般憨厚的老实人，却残忍地杀掉所有他们本来要“护送”的人。

“我知道可能这样，但没想过会是你。”

谲夜面色凝重，他之前就觉得坎达斯的神首不可能放任拉莱耶和奈克特的幸存神首“插手”坎达斯的“塔”，重掌权力。

然而三大都市的“塔”源于同个组织，早有盟约，互帮互助，拉莱耶与奈克特的神首，在坎达斯依然享有神首权力。

可权力是有限的，王座只有那么几个，不可能允出多的给他们，利益面前，盟约、友谊、信用，都是狗屁。

谲夜本以为会是卫队里的其它人，至于大叔，他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大叔就是那个，接到“塔”的暗中旨意，要杀掉两大城神首的人。

“我，我也不想杀人的……”

“可是我年纪大了，塔不需要老士兵，如果我被赶走，离开塔……我的妻儿，家庭，都会饿死，流落街头。”

“我……”

这个男人说着，整个人像是快要崩溃的锈体铁架，颤抖得停不下来……

“你走吧，大叔。”谲夜只是叹气。

互相残杀，为了利益，沾染鲜血，一直是这样，不是吗？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下位者想要保全自身，想要往上爬，就只有吞食他人，只有“吃人”，抛弃伦理、道德、底线，不择手段，“吃人”，也吃掉天真的自己，才能活下去……

大叔也不想妥协，他此前的人生已经足够善良……

谲夜记得他说过，自己的梦想是开一家蛋糕店，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想吃蛋糕，但那是只有坎达斯的富人才有资格和有钱享用的东西，如果他开了蛋糕店，就可以天天吃自己做的蛋糕，肯定很幸福。

但他妥协了，开蛋糕店的钱对坎达斯的普通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于是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他进入了“塔”的卫队。

谲夜宁愿相信，自己认识的大叔，只有那个在聊着蛋糕店那种朴实的梦想，憨笑着像头笨熊的大叔，才是他真正认识的大叔，而现在这个只是假货。

可事实就是如此，人性经不起检验，为了家人，有了软肋，天真、初衷，总要放弃曾经的自我。

谁想认输呀，谁想放下一身傲骨向生活低头，可你头再铁，总会被生活压弯了脊梁骨。

这是大叔第二次妥协，可他却疏忽了，从入局的瞬间开始他就已经沦为弃子。

“走？”大叔不解。

“你当街杀人，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塔不会留你活口。”

“带上你的一家人，逃。”

“逃？逃去哪？”大叔忽然被谲夜点醒，却茫然了。

三大城只剩下坎达斯，城墙之外是被Forsaken的阴影笼罩的世界，还有众多的恐龙，带着老婆孩子，他能逃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