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沈润秋之前,他没有谈过任何一段感情,无论是那些虚散在外面的流言也好,还是家里刻意安排的相亲也罢,他从没对谁动过心。
几年前在江洲对她的印象几近消失,可几个月前在刘大壮病例讨论会上的相见,却叫他对她有了些许侧目。
明明想要偷看,却还强装正经的模样,她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却不料他看得清清楚楚。
再之后,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在这个男性人数占绝大多数的行业里,生生用自己过硬的专业能力为自己打下一片天地。
那时候韩牧潭就决定了,他该放归她于那片广阔的天地,这一纸婚约再不取消,恐怕会成为她前进路上的一块心病。
或许,还润秋自由身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对她好的方式。
直到润秋再次来到黎明岛,正式留在了岛上,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夜里她点灯熬油工作时,韩牧潭也常常在外面看书陪着她。
那时的他多想敲门提醒一句:“润秋,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可他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去做这件事。
那次沈润秋在卫生院里的疏离,说他管太多,才让他意识到这个问题。
原来想单纯地对人好,还需要考虑很多事情,尤其像润秋这样表面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担心、理智到可怕,内心却是柔弱和敏感的女人。
他捏着方向盘,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子。
“时间快到了。”沈润秋小心翼翼提醒他。
倒不是她刻意要打破这种氛围,而是她真的要来不及了。
沈润秋就要自己开车门下去,前面传来男人的低磁声,“你先别动。”
说完他就下了车,打开后门,小心翼翼地扶起沈润秋的纤手,盯着她的脚踝生怕有什么闪失。
下了车,沈润秋抬眼看他,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这次她没东躲西闪,眨巴眨巴的眼睛之下,多了一些探究的大胆。
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眼神接触,余泽背着书包兴冲冲地跑过来,“沈老师您在这里啊!刚才我在门口找了半天都没见着。”
沈润秋赶紧收回眼神,正色道,“我刚到,你没等很久吧?”
余泽放松一笑,“这有什么的,刚才我在门口看见好几个京城来的大佬被人接进去,要是早早地就进去了,说不定还见不到呢!”
他刚说完,就瞥到站在沈润秋身侧的那个男人一身制服,貌似昨晚他在医院里见到陪床的,也是他……
“沈老师,这位是?”
在医院里,任何后辈叫前辈一律称呼为老师,这无关职位,而是一种医院职场默认的规则。
虽然沈润秋和他并不是一个学校,也不是一个医院,但沈润秋无论是能力还是成就,都配得上他这一声老师。
沈润秋扭头看他一眼,低头羞赧道:“男朋友。”
韩牧潭顺势就牵起她的手来,听到她在外人面前介绍自己,某人很开心。
余泽心底一惊,昨天他还听陈主任说沈老师一心扑在工作上,待嫁的年纪连个对象都没有。
怎、怎么今天……就男朋友上啦?
陈主任语重心长的话犹在耳边,“余泽啊,你看看人家小沈,一个刚毕业的女医生,敢带着这么一帮人给重症患者做手术,也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发言,你看看你,就比她小一两岁岁,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余泽,你跟我讲,是不是偷偷和别的学校女生搞对象了?”
余泽偏还傻愣愣地点了下头,回答他:“女朋友在江南大学。”
陈主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看看,我就说嘛,江南大学离咱们医院那么远,天天谈对象哪里还有时间学习?人家小沈一心扑在工作上,能有这么大的成就是和她的清心寡欲分不开滴,你要多向她学习。”
余泽当时还寻摸这话说得有道理,直到今天沈老师牵着自己对象的手介绍男朋友,他才感觉自己被骗了。
真正厉害的人,哪里是清心寡欲就那么高成就,陈主任,您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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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泽欲哭无泪,但想想待会能跟着进去见世面,也就不在意这些了,于是他问,“沈老师,咱们现在去签到吗?”
沈润秋想到身侧的男人,给余泽指了个方向,“小余,你先到那等我一下,我说两句话马上就过来。”
余泽撇撇嘴,得,是把他当电灯泡了。
他飞速逃离现场,看得沈润秋疑惑无比,慢慢走不行么,跑那么快干嘛。
韩牧潭仍然牵着她细瘦的手指,见她支开余泽,以为是有什么事,便低声细语地问:“还有什么事?”
“你能把我扶过去吗,我要签到。”沈润秋眼睛水漉漉的,表情很无辜。
韩牧潭忍住笑意反问:“不试试自己走了?”
原来他还在纠结刚刚自己逞强说的话,沈润秋眼神暗淡了些,“可是很奇怪,刚刚就忽然疼了,走不动了。”
韩牧潭没戳穿她的谎言,只是一笑伸出臂膊,随她走向大门外面的签到处。
签好名字,沈润秋看了一眼不远处阴凉下等待的余泽,问他:“那我走啦?”
韩牧潭点点头,却在她转身那一瞬间又叫了她一声:“润秋。”
“嗯?”
沈润秋转过脸来,还没等她抬眼,就感觉黑影压下来,韩牧潭在她额头落下短暂而又轻盈的一吻,他嘱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中午我去接你。”
沈润秋呆呆的。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自己一口???
沈润秋紧张地张望着四周,好在人来人往的,他的动作也快,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沈润秋绷着脸,虽然得了便宜但还是警惕道:“还是得注意影响。”
罪魁祸首只是笑着,那张俊脸也随着他的笑意变好看了一些,沈润秋埋下头,算了,好看无罪。
韩牧潭搀扶着把她送到会场门口,一旁余泽沉默地背着书包跟在后面,孤独地像是放学没人接,而被迫跟着来接孩子邻居回家的小学生。
把手里的手提包递给沈润秋,韩牧潭笔直地站在会场外目送她进去,心里快意无比。
一块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