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地方,与你们完全不同,我处于无尽的黑暗中,吞噬黑暗,利用黑暗,享受黑暗。那里魑魅魍魉,孤魂野鬼,遭受过屠戮的生灵,与渺小的人类相比,我们不会相互残杀。”
李暮烟风轻云淡的陈述着,眼睛有些迷离。
宣赢一时之间有些愣神,身处黑暗中的人不会相互残杀,而头顶阳光的人们机关算尽,甚至手足残杀。
“可你也杀了很多人?那些人不是血肉模糊就是怒目圆睁,一剑割喉,甚至……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话音末尾,宣赢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眼睛盯着李暮烟。
李暮烟瞥了一眼宣赢,又随即向凉亭上方一扫,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划过嘴角。
“他们的心里起了歹意,本尊听的一清二楚,若不是本尊,你这片土地上,有无数个李暮烟惨死在他人的手中。”
“那么多人,每一个都是心存歹意吗?其中难道没有无辜者?”
“本尊只看见,这群乌合之众,手拿武器,成群结伴的说一些莫须有的理由讨伐本尊,难不成本尊还要挨个问谁是被迫加入讨伐阵营的?”
李暮烟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睫毛扑闪,两侧脸颊更显红晕,继续说道。
“这是拥护你的子民,你认为本尊错杀了谁?”
“章知谦呢?”
宣赢的眸子里难掩悲痛,连说话都带着微弱的颤音。
他眼睛有些湿润,就那么盯着李暮烟的眼睛,他想看看,章知谦在乎的女人,这个决绝冷漠的女人,这个众人口中的女魔头,这个杀人如麻的女人,究竟有没有因为错杀他而有一丝的悔意。
宣赢看不出一丝悔意,哪怕一丝也看不出。
眼前的李暮烟就好像忘了这个名字一样,一双迷离的桃花眼仿佛冰川,叫人看不见半点感情。
李暮烟拿起酒,往嘴里倒去,晃了几下,只流出来几滴,皱了皱眉,随手扔在了地上,瓶身碎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拿酒。”
宣赢闻言轻叹一声,起身去房间的桌子上拿了一壶酒,递给李暮烟。
李暮烟接过,喝了几口,看向宣赢。
“章知谦姓章。”
宣赢自然知道章知谦姓章,可他也知道,章知谦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该!不该为章礼让的恶行负责。”
在此刻之前的宣赢,是一个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想法和心思的人。
现在,宣赢湿润发红的眼眶,快溢出的悲伤,他是那样咬牙切齿地懊悔,那晚他不该把他叫来的。
宣赢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
“可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为人,你应该知道那些事和他无关的啊。”
“本尊只知道他流的血液是章家的。”李暮烟喝了一口酒,又开口说道,“这是李暮烟的心愿,本尊答应过她。”
宣赢苦笑一下,眼神飘过李暮烟腰腹,似是想到什么。
“孩子是他的吗?”
李暮烟摇摇头,他不懂男女之事,更不懂肚子里为什么会有孩子,他不懂他们这些人类的复杂情感。
“孩子为什么是他的?”
宣赢看着李暮烟的眼睛,这双眼睛如冰川般清澈,他突然有些后悔问这话。
“那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和你一起?”
“谁应该是孩子的父亲?”
宣赢一时语塞,于是站起身,不再说话。
按照李暮烟的灵魂记忆,他忽然想起夺舍那晚的情形。
孩子的父亲?那个蒙面人。
“被我杀了。”
李暮烟声音有些慵懒,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四个字,迷离的眼睛半睁着。
这次喝的比上次多了一半。
宣赢充满了疑问,他觉得李暮烟这个女人肯定是因为亲眼看到双亲被残忍杀害,受的打击太大了,所以才一念入魔,精神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早点休息。”宣赢看着有些恍惚的李暮烟,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她手中还剩一半的酒壶,放到旁边桌子上。
李暮烟嘴里含糊道,“给本尊拿酒!”
宣赢像上次一样,打横抱起李暮烟,向她的房间走去。
凉亭上方躺着的卜衍随即跳了下来,跟在宣赢身后。
卜衍曾给宣赢说过李暮烟深不可测,宣赢自是知道,但他在赌。
赌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