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烟看了一眼宣赢,而后向后靠去,懒懒地说道:
“不喜欢天地,不喜欢神仙。”
“就因为不喜欢?”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不喜欢,甚至讨厌,除了月池,其他所有神仙一律想杀。”她看了一眼宣赢,又说道,“你们为何会拜他们?”
“天地玄黄,日月盈仄,万物生息,滋养众生,恩泽广被。自是该拜,以谢天地之厚德。”
“历代祖先,开疆拓土,创业垂统,功高德重,祖先之德,泽被后世,后人理当跪拜,将其铭记于心,共筑我朝之辉煌”
“嗯,很好,只是我早与你说过,我们不同。”
“暮烟,往日种种,皆是过往,以后你便是皇室之人,无人再敢欺你辱你,从此你我一体,荣辱与共,生同衾,死同穴。”
他说的那么轻松,又是那么郑重。
可那一字一句踏着他的气息,寻着惊慌的灵魂,‘砰’的一声又一声,重重落在了灵魂深处, 激起从未有过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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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那沉睡的三万年,冥渊已经在天地间存活了三万五千年,或许更久,只是他也记不清了,从来都是他一人,他早就习惯了。
可偏偏有一个渺小如蝼蚁的人类,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他,现在又说‘死同穴’。
死同穴?死同穴!呵呵,死同穴!
那幽冥深渊之下,吞噬一切,连意识也逐渐混沌消散。宣赢是帝王,人类的统治者,生前如此风光,死后又怎会‘死同穴’呢?!
“暮烟?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宣赢见李暮烟发呆,眼神间竟是从未见过的落寞孤独。
“你这样的人,就算死,也应该体面的死去,不会被埋在地下的。”她望着宣赢,坚定的说道。
她不懂人间,就像吴达说的,是误入人间的神龙,她不知道帝王驾崩也不会失了皇家荣耀,更不会被人扔到地底下的。
可此刻的李暮烟,同样郑重地告诉了宣赢,他不会埋在地底下,埋在那种阴暗寒冷的地方。
宣赢温柔的笑了笑,说道,“我们都不会。”
“陛下,该用晚膳了。”一位太监在不远处提着嗓子说道。
宣赢拉起李暮烟的手,说道,“肚子饿了吧,吃完晚膳,我陪你在宫里走走。”
李暮烟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两人便携手向饭桌走了去。
卜衍把密函交给牢狱的王伟坤,待他看完便拿过点了烛火,而后扔在了炉火里,看到完全烧尽,才转过身,看向王伟坤。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定不负陛下厚望。”王伟坤跪在地上,已是痛哭流涕。
卜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心道,能在阎王爷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你还是第一人。
不一会儿,大金带进一个蒙面者,体型以及穿着都和王伟坤一模一样,只看外在,不辨真假,卜衍和大金互看一眼,卜衍点点头,转过身看向王伟坤,将食指放在唇前,做出一个‘嘘’的动作,大金扔过几件衣服,是禁卫的服饰,示意王伟坤换上。
换好后,带上面罩,卜衍和王伟坤人便出了牢狱,大金处理剩余的事情。
卜衍送走王伟坤后,便赶回了宫中,穿过金宫远远就看见了宣赢和李暮烟,两人正在月色下散步。
这样的场面一下子让他想到在宫外的日子,他看着李暮烟的背影,想起酒窖里偷喝酒的她,在昏暗的地窖下,那样一个血红热烈脾气暴躁的女子,那样一个不胜酒力却嗜酒成瘾的女子,就因为他说了‘回去’两个字,就让他一动不动的女子。
还有那个在天心阁淡然无惧的女子,那个于生死之际命悬一线时救了自己的女子,那个手持玄黑长剑红衣似血,站立于听雨轩屋檐上俯视众人的女子,记忆中,她好像一直是一个深不可测又耀眼夺目的女子,永远淡漠寒冷的双眸,无畏一切,看似对世人无感,却还是一路同行,并且救了他。
有时她也会笑,笑起来的样子······卜衍想到于此,嘴角不自觉上扬,甚至一声轻轻的哼笑声从嘴角溢出。
他立刻收回笑容,躲在了暗处,双手抱胸,对自己刚才无意的行为愤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