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一到宽口镇,孟松承便带云漠光下了船。临走时,孟松承留下了重金酬谢范秋民等人,嘱咐道:“还请众位不要透露在下的行踪。”
孟松承当然不对这几位贪金重利的匪徒抱守诺的希望,但希望留下的重金能够拖延几日,留给自己转圜的时间。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孟松承想了想,宽口镇的于薇大夫,医术尚可,又承过自己的恩情,眼下没有比前往桃林更合适的地方了。
“于薇?”暗夜里,云漠光眼眸一亮,“我竟然听说过她。”
“是么。”
“毕竟是同行,优秀的女大夫我都有耳闻。”
“同行?”孟松承挑了挑眉,笑道,“那兴许于大夫也认识你。”
一语成谶。
深夜被敲门声吵醒的于薇本是困乏不已,可一见到是救命恩人来,立时清醒振奋。
孟松承简要的介绍了来意,并说明了云漠光的身份,以及可能面临的危险境地。
年近三十的于薇性情柔中带刚,欣然同意,“无妨,桃林谷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于薇找了一间最为宽敞的木屋给二人居住,“敝舍简陋,仅有三间木屋,其中一间还拿来做了药房,只能委屈两位在此暂住。”
孟松承皱了皱眉,“有屏风吗?”
于薇答道:“有一扇,只是许久不用,有些发霉,我去给公子找来。”
“有劳了。”
于薇很快便回来,从药房的角落里翻出来一扇竹屏,将房间隔成内外两间。可于薇刚刚提出要为云漠光换身衣裳,孟松承连外间都不愿意多留,直接离开了房间。
孟松承心绪不宁,边绕着小院散步边思考去留的问题。救云漠光,想做的已经做完。非敌非友,也无道理继续在此。可走着走着,发觉于大夫的小院同云杉居颇有几分相似,袖珍而惬意,不免想起了云杉居被毁的的模样,深感惋惜。若不是薛荻毒杀无双,散播谣言,一切何至于此?
满眼婆娑的树影在院墙、窗纸上摇曳不堪,像极了得逞之人张牙舞爪的得意。
于薇见孟松承有意回避,叹道:“孟公子的心事真不少。”
云漠光想了想,“他大概是要走了。”
于薇想了想,“从前只听说云姑娘同梧桐谷谷主交情匪浅,却不知与孟公子的关系也非比寻常。他要离开,云姑娘不挽留一下吗?”
“他留下才是麻烦。万一被有心之人瞧见,会招惹更多是非。于姐姐,我有一个疑问,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于薇帮她轻擦身体,“猛虎帮的大当家被二当家毒死了,反倒把责任嫁祸给父亲,污蔑父亲的药方有问题,不仅污了于家的名声,还要了父亲的性命。孟公子得知此事,铲除了猛虎帮这群利益熏心的禽兽,也顺便救下了娘和我,自此结缘。”
“想不到孟公子还有路见不平伸张正义的时候?”
“他看上去世故,可不求回报的助人之事做的更多。”
“是么。”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看待孟松承这个人。
“世故的部分是属于孟家长子的这个身份的,助人的部分是属于他自己的。”
云漠光笑道:“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坏的部分归咎于他的身份,好的部分来源于他自身?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薇给这道贯穿的伤口洒了药,帮她整理好衣衫,问道:“他救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而且还准备了如此上乘的伤药,整个宽口镇找不出来第二瓶。”
云漠光一时想不出来话反驳。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红鹰。”
于薇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孟公子竟然跟自家对垒?谁不知乾元山庄最重颜面,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与谢三小姐的旧情,此番救你难免会被小人嚼舌,落人口实。我倒是能理解你方才的话了。”
“我欠了他很大的人情。”云漠光强迫自己把柳白樱的嘱咐压下心头。
“这一剑让你流血不少,加之你的腿未彻底康复,至少要修养两个月。”于薇扶她躺下,拉了条薄被盖在她身上。
“两个月,我等不了。”天机紫微宫开启近在眼前,她必须在场。
“谨遵医嘱,这是每个病人该有的自觉。”
“可是……”
“没什么可是,趁这个时间,把眼睛一并医好,才是要紧事。”于薇建议道。
窗外影竹微动,一阵陌生的气息令云漠光顿时警觉,“有人。”她顿时将身体撑起来,准备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