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薇不愿评论,默不作声。
孟千山见状,一展宽大胸襟,道:“梧桐谷与乾元山庄素来交好,红姑的话言重了。作为病人,理应平复心态、镇浮御燥,切勿为红尘俗事大动肝火。”
薛檀枞一直潜伏在暗处,听红鹰言辞以为漠光被蒋术奇救走,且当下性命无虞,不由放下心中大石。两日没有她的消息,每当回忆起崖边的大片血迹,便会重复经历当年漠光跳崖身亡的惨痛记忆,全身如历倒春寒。可一想到云漠光与蒋术奇在一起,酸涩之苦涌上心头。
“千山,你会留下吗?”红鹰身体衰弱,心生贪念,语气里满是恳求和依赖。
孟千山表露出的嫌恶脸色稍瞬即逝,顷刻间面色如常,托词道:“老夫若留下,还有病患敢上门吗?岂不是砸了于大夫的饭碗。”
“孟庄主言重了,只是医馆确实招待不下如此多的人。”于薇俯身道。
“此地背靠山岭,令老夫想起少时狩猎的情景,干脆其他人等随我入山驻扎,还医馆一个清静。”
听到孟庄主要进山的消息,于薇反倒担心起来。都说孟千山心细如发、意不可测,不禁怀疑适才是否有遗漏之处。好在南喻已先行进山布置陷阱,如遇情势危急,可助孟公子拖延片刻寻求转圜。
于薇顾虑重重道:“于某不擅武艺,若是好事之徒找上门来,唯恐庇护不了红鹰前辈的安全。”
孟千山置之一笑,随手一指,道:“华陈、袁竣在此地照看红姑,不得有任何闪失。于大夫尽管放心。”
“那是再好不过了。”于薇陪笑道。
目送孟千山率众人离开,于薇连忙安排红鹰入住房间,而后屏退华陈、袁竣两人,帮红鹰查看伤势。胸前的伤口是由两柄宽窄不一的剑以不同角度先后刺中所致,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致命之伤,难道……
于薇正欲附身倾听,红鹰却主动开口解释,“老身的心脏比常人偏了三寸。”
“原来是这样。”
若不是红鹰的心脏区位异于常人,恐怕她捱不过多年的刀淋剑雨,也无法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
“在下十分好奇,什么人能将前辈伤成这样?”
“一个神志不清的黄毛丫头。”
“这怎么可能?前辈莫不是在开玩笑。”
“常人是做不到,可云朝林的后代能做到。”于薇惊道,原来云漠光竟是云朝林的后代?
-----------------
深夜时分,灯烛俱灭,乡野寂静。
一道如雾的黑影从偏窗潜入红鹰的房间,全然未被华陈、袁竣察觉。月光勾勒出来人半面强夺天工的脸,如鬼魅般华丽,眨眼之间,便走到红鹰的塌前。
红鹰本该是警醒的,毕竟在来时的路上,孟千山已为她打通了经脉,内伤恢复了大半。
但由于睡眠欠佳,红鹰的伤口恢复缓慢,于薇便在晚间的汤药里添加了凝神的药材,以致红鹰清醒过来较平时晚了须臾。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匕首已经抵在胸前。
见是薛檀枞,红鹰瞳孔一跳,沁出了冷汗。为今之计,唯有巧妙周旋,另寻出路。
红鹰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小声问道:“薛檀枞,你找上门来,是为了问出云漠光的下落吧。”
汹涌的杀意荡在他如银河般深邃的瞳孔里,“你猜错了。”
“你不在乎她的生死吗?”
“就是因为在乎。”薛檀枞阴森的话语荡漾在红鹰耳边。
这双修长的手指按住刀柄,刀尖顺着胸口往脖颈方向移动,“心脏异位,可脖子只有一条。”
“你——”
精巧的匕首划破了红鹰的喉咙,也斩断了她的音节。薛檀枞闪身后退,冷眼瞧着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那方天地的床幔。
匕首上,滴血未沾。
他将匕首回鞘收于胸前。
“你永远也伤害不到她了。”
黑影离去,徒留红鹰双目圆睁,跻身于血花遍地的幽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