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停下的地方生长着一棵三人环抱粗的多杆白皮凤凰树,每一杆紧挨着彼此,冠大荫浓,身姿雄伟,犹如黑夜里的神邸,在一众细幼低矮的樟树之间显得卓尔不群,连夜里的弯月都染红了眼眶依靠在它的臂弯中。
本无心欣赏风景的云漠光,也被这尊树的气质打动。夜云氤氲,火红的枝叶簇成一团,像降落的晚霞、像边关的烽火、像朝圣的凤凰,太独特了!
这……就是檀枞名字的由来吗?
一瞬间,云漠光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天晚上薛檀枞昂扬又忧郁的侧脸,令人隐隐心动。
遐想令人心潮澎湃,却不敢轻举妄动。
她静静地躲在远处一颗刚刚能掩藏住身形的樟树背后,屏住呼吸,耐心等候靠近的时机。约莫等了半个时辰,黑衣人仍在原地绕着杉树踱来踱去,似乎一无所获。
这不禁令人纳闷,有图纸在手,都找不到入口在哪里么?难道她也跟着想岔了?
多杆白皮凤凰树,在自然万物之中,都称得上是醒目的存在。往来的猎人亦或是农夫,断不会对它视而不见,意欲一探究竟的必不在少数。
若入口在这里,多年来怎会毫无觉察?要么人人有眼无珠,明显的破绽都未曾勘破;要么薛郢使用了障眼法,骗了所有人。
要是有近身勘查的机会就好了!也不知黑衣人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云漠光有些灰心,时间在一次次的、犹豫和等待中飞速流逝,夜晚很快就要被黎明取代了!
正当愤懑之时,一支穿云箭划破了夜空,响彻四方。
不好!
定是三处伤亡被人发现了!很快,山下集结之人便会大规模扫山,擒拿可疑之人!
若是自己被抓住,该如何解释十二人的性命同自己无关?恐怕百口莫辩。
可眼前的黑衣人呢?他急不急?
云漠光眯起眼,盯着黑衣人下一步的行动。
显然,黑衣人的行动也被这支突如其来的穿云箭打破了节奏。权衡之下,此人不再眷恋停留,果断腾空而起遁入夜色,销声匿迹了。
云漠光见机会来了,正欲上前。却听风中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是朝这个方向而来,只好飞身上树,再次隐藏起来。
“兄弟们,有没有发现?”一人举着火把,带头前进。
来巡山的人马分散到凤凰树四周,依次答道,“没有。”
钟子砚双目如炬,盯着前方,声线暗含悲痛,“可前面明明有脚印,同师弟尸身旁边的那枚脚印一模一样。看足迹大小,是成年男子无疑,且一直在附近兜圈子。”
“钟少侠,凭这枚脚印,能找到杀害严少侠的凶手吗?”
钟子砚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目光沿着脚印消失的方向探寻,朝前方一指,“他朝那个方向去了。你们都不必跟着我,回去向孟庄主复命吧。若在下胜不了此人,你们全都跟去也无济于事,就不连累你们了。”
“钟少侠——”
他们眼看着钟子砚飞出视野,面面相觑。
举着火把的一人建议道:“走,钟少侠说的不无道理,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回去同孟庄主复命吧。”
人群渐渐走远,可凤凰树前有一人托着腮留在原地。
云漠光有些紧张,这人是谁?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远远地听到此人摇头晃脑的喃喃念道:“你个钟子砚,榆木脑袋,怎么不想想凶手为何会对此处感兴趣?这个地方可没看守啊。”
他盯着地面上的脚印,沿着同样的路径绕着凤凰树转了一圈又一圈,眉眼一挑,“难道说这里有天机紫微宫的入口吗?嘿嘿,老温我真没白跟来啊。”
老温?
温远山!
云漠光一激灵,看来慕容先生已经抵达山下,蒋术奇也落脚了。
稍一迟疑,温远山的身影倏地不见,这一突然的变化令云漠光深感不妙,下意识飞身一纵,跃到香樟树更高一处,刚刚落定,温远山便停在了方才她所处的位置。
温远山眉头一锁,“没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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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乾元山庄的管家章犁正高声宣布能进入天机紫微宫的人选,话音未落,便见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不会把我们师兄弟忘记了吧?论身手,我们哪里比其他人差。”
孟千山微微抬眼,见是蜀山派的两名上了年纪的段道长和左道长,使了个颜色,让章犁随机应变。
“两位道长实在是多虑了。此去天机紫微宫着实凶险,地宫多年空气凝滞,不宜多人前往。您两位晚到些许,不知内情。刚才公布的人选是为公平起见,各家各户、每门每派仅挑选一人,若是出现意外,不至于代价惨重。这是众人商讨后达成一致的方案,连乾元山庄都仅有庄主一人前往呢。当然,若是道长执意前往,可换下蜀山派风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