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火星时间的晚上七点三十。
陈清野前脚刚出医院,后脚就感觉到手上滴滴答答三十多个骚扰通讯,他正要不耐烦地挂断,忽然定睛一看,这是斯通一口气打过来的,他犹豫片刻,先是拉黑了此人,然后把电话回拨过去。
“哟,摁着通话键的手指触电啦,劳烦您老人家一下子三十个。”陈清野坐进车里,他家里的人帮他合上车门,“刚刚一直在我被子里里震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私底下揣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我不是来给你嘴贫的,总之你快点赶到科研部吧,我们家被偷了。”
“什么跟什么?”
“我三言两语和你解释不通。”斯通坐在床上擦着汗,笔记本的牛皮扉页上面全是他因为紧张而出的汗。
虽然背着楚斩雨的委托,他还不知道这本子该藏到哪里。
隐瞒消息的话,安桂贤还好糊弄一点,但是再加上陈清野此人非常精且和自己朝夕相处,三人堪称共轭蛔虫,斯通也不知道撒谎能不能不被他们看出来。
“杨叔,我先不回去了,你送我到科研部就好,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清野挂断通讯,对开车的司机说道,而望着昏暗的天空下铁水般流动的车辆,他心里也突然生出阵阵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注意到科研部前面明显集结了一群士兵,个个荷枪实弹,面容严肃,而且怎么狮型坦克都开出来了?难道里面有什么事吗?他都没收到消息,能出什么事?
根据从斯通博士那里得到的记忆,楚斩雨顺利地摸清了通往关键系统控制室的道路;当下虽然所有人都醒了,但是肯定乱成一片,祂先确保这几个地方无误。
途经路上所有的窃窃私语声倏然消失,士兵和研究员如纷纷被手掌捂住了嘴,脸色蜡黄地看着祂从身边经过。
祂熟悉那种眼神,在自己吓自己的想象里,祂曾经见过无数次,而如今,众人畏惧的,排外的,憎恨的目光变成了现实。
在绝望真正到来时,祂反而比自己想得要平静,而比绝望更绝望的是,是绝望中的希望。
楚斩雨眯着眼睛,血弥漫过他的眼眸,它们从不断裂开又愈合的伤口里吞吞吐吐,而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具身体的主人将不会得到任何镇痛的药物。
无需害怕,疼痛只是一瞬。
眼前足有百米高的显示屏下连接着无数操作盘,传来电流沙沙的声音,祂走到前面探查了一番,所幸未发现任何异常。
祂抱着他们坐了下来,外面依旧很安静,车鸣和人声的沸腾都听不见了。
只有隐约的电流声在祂耳边掠过。
麻井直树的尸袋靠着祂的肩膀,这时有丝丝的凉风从散热口流淌出来,路过祂的耳边,恍惚间祂以为那是直树的呼吸。
还有凯瑟琳,在祂掉下去的前一刻,还活蹦乱跳地和祂说话,为什么会那么突然消失了呢?在得知凯瑟琳死亡的消息时,楚斩雨完全是麻木的,被雷击中了一样。
这时那种任性的悲伤虽迟但到,彻底击垮了祂;在这个没有他人旁观的空间里,楚斩雨的肩膀因为痛苦,一抖一抖的,泪水瞬间淌满了身下的所有地面,湿润的下巴尖在昏暗中发着淡光。
如果有常人,肯定无法理解这个一向面无表情的军官,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存亡,为什么死了两个人却会跪在地上浑身抽搐,涕泪横流,哭得毫无形象。
祂依稀记得在和蝴蝶的战斗后,楚斩雨身心俱疲地躺在病榻上,要她闭嘴比死还难的凯瑟琳在一边说垃圾话,“老大,你有没有想过战争结束去做什么?”
楚斩雨很是心累地摇头,“……我是军人,战争结束又不代表我退役。”
“可是那个时候都没有异体了,我们这些人也没什么用了,统战部估计要解散;我当了这么久的兵,和平年代得试试别的职业。”凯瑟琳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