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秦栩感慨地看着梁双珹,“梁姐姐离京之前,托付我照顾你。现在想来真是惭愧,我没有照顾到妹妹一丝一毫,却被妹妹悉心照顾。回头见了姐姐,我要领罚的。”
“姐姐别这么说。我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幸好有姐姐暗中照应。”梁双珹又拿了一个汤盅,装了热乎乎的粟米粥放在食盒里交给银铃,跟秦栩一起往永宁宫来。
此时的永宁宫里,已经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不知道穆凤喑跟太后说了什么,或者说双方进行了怎样的谈判,太后沉着脸上了软轿。安和长公主跟着太后一起离开,经过秦栩的时候,歉意地点了点头。
秦栩不敢托大,忙躬身行礼:“恭送太后,恭送长公主。”
太后冷着脸离开,没多看秦栩一眼。那样子好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她口口声声叫“丫头”的人,实力演绎了什么叫翻脸无情。
“秦栩。”一身僧袍的穆凤喑站在正殿的台阶上,对秦栩招手。
秦栩忙上前去跪拜行礼,穆凤喑抬手说:“不必多礼。你母亲睡着了,这会儿有人照顾着,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讲,进来说吧。”
“是。”秦栩跟在穆凤喑身后进了永宁宫正殿。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永宁宫的正殿里点起了几十支蜡烛。烛光摇曳,把原本就布置得精致奢华的殿宇照得更加奢靡。
一身灰布僧袍的穆凤喑坐在华丽的宫殿里,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究其原因,那便是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气质压倒了一切。
秦栩走到穆凤喑跟前,再欲跪拜。穆凤喑却指着下手的椅子说:“坐下说话。”
“谢娘娘。”秦栩躬身道谢后,在椅子上落座。
穆凤喑轻叹道:“今天这事儿,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早在你为我儿医治腿疾之初,我便答应保你全家平安的。”
秦栩忙站起来,欠身回道:“娘娘没有违反承诺。今日若非娘娘及时赶到,我母亲和弟弟终究难报平安。今日之恩,秦栩终身铭记。娘娘若有差遣,必定在所不辞。”
“坐下说话。”穆凤喑又指了指椅子。
“是。”秦栩再次落座。
“今天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所以,这件事情是太后感念你父亲为嘉熙帝治丧辛苦,才接你母亲入宫待产。今天永宁宫中发生的一切都不许外传。”
秦栩欠身答应:“是。臣女谨记娘娘教诲。”
“我知道你心中委屈,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新帝会给秦家补偿。但当务之急,则是君臣一心,同舟共济。”
秦栩再次欠身答应:“臣女都听娘娘的。”
“你是个明白人,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但你家里的那些人……人多嘴杂,你母亲现在身体虚弱自然无暇顾及,你父亲有公务要忙,这几日也顾不得家务事,所以……”
秦栩忙起身迎到:“请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约束好家人,绝不会有一句闲言碎语传出去。”
“如此,我就放心了。”穆凤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从现在起,你跟你母亲以及你家里所有人都住在永宁宫。一应吃食用具我都会安排妥当。等大行皇帝灵柩出京后,你们再回家去。”
“是。”秦栩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住在宫里也无所谓。反正三日后朝中大臣官眷都要为大行皇帝跪灵哭灵,住在永宁宫,倒是省了一番颠簸。
“我住正殿。后殿就给你们母女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是,臣女告退。”秦栩福了一福,告退出去。
·
第二日一早,元祚召集朝中重臣在勤政殿议事,除了军机要务之外,商议的便是嘉熙帝的治丧事宜。
礼部大臣呈上拟定的庙号,元祚为嘉熙帝选了一个“穆”字。
嘉熙帝在位不到四年,这四年中虽然虽然没有什么战乱,也没有大灾,但黎东之患没有解决,他死的又那么不光彩,享年只有四十一岁,这个庙号对他来说算是比较中肯的。
但这个“穆”字跟冠军侯的姓氏重叠,立刻有人反对。
一向比较好说家的宸王这次却异常坚定,执意要定这个字。
不但如此,他还要给自己的父亲弘德皇帝的庙号再加一个“仁”字。
这样一来,又有人不同意了。
弘德皇帝在位期间政绩斐然,但边疆多战事,“仁”这个字实在不适合。而且这两个字一褒一贬,对刚刚去世的嘉熙帝实在太不友好。
面对两位大臣的质疑和反对,元祚冷着脸不说话。
秦隽清出列,开口却说另一件大事:“大行皇帝已经驾鹤西去,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宸王殿下尽快登基,以新帝的身份操办大行皇帝的丧礼方为正礼。”
此言一出,勤政殿里顿时安静下来。
不是在说大行皇帝的庙号么?怎么忽然又说新帝登基了?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正在犹豫之际,兵部尚书曾梁上前两步,躬身道:“圣人云,百善孝为先。大行皇帝丧葬事宜还没料理清楚,秦隽清便急着请新帝登基,此举有违孝道!秦隽清身为礼部尚书,要置宸王殿下于不仁不孝之地,其心可诛!”
大理寺卿郁垚立刻反驳:“曾大人这话有失偏颇。没听说谁家老子死了,不许儿子继承家业,只盯着他办丧礼的。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登基跟孝道并不冲突。大行皇帝的丧礼由新帝主持料理,乃天经地义。”
“郁大人既然说老子儿子的话,宸王殿下并非大行皇帝之子,登基之事还要再商榷……”
秦隽清立刻反驳:“有什么好商榷的?大行皇帝也并不是弘德皇帝的儿子。若说子承父位,宸王殿下早在四年前就应该登基为帝了。况且,大行皇帝没有子嗣,膝下只有两位公主。若帝位不由宸王殿下继承,还有谁?”
“此一时彼一时,大行皇帝还有遗腹子……”
“对呀,韩贵人已经怀了龙种……”
郁垚怒声斥道:“尚不足三个月的胎儿,男女还未可知,便要来继承大位了?曾大人这是把万里江山当成儿戏了?”
元祚看众人又吵起来,便对身边的靳春说:“请太傅。”
“太傅?”曾梁诧异的问:“哪个太傅?”
靳春没理会他,径自出去。
曾梁扭头看向秦隽清,秦隽清目不斜视,根本不理他。
片刻之后,靳春引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进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