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岑淑慎心里一时间思绪万千。
她发现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孟星河曾经能同她成为朋友,是因为双方已经足够成熟,足够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一点边界感,是有一定的共同语言,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的朋友,是水到渠成的友人关系。那时候的孟星河已经不再是高中努力用骄傲掩藏自己的自卑小孩了,是从沙漠里挣扎出来的一棵胡杨。
是,平等的。
但现在不是,她自认为自己有多么成熟,说起来还是难逃幼稚二字,一厢情愿的感情,说起来全部都是同情,自己要当这个圣母,难怪会往身上沾一身腥气。
成年人理应保持边界感,她自己一开始有没有保持好?也许是岁月混杂了两辈子的记忆,让她同孟星河没见几面就自然地把人家当成了朋友,现在谈这些也没用了,她也有新朋友了,岑淑慎从来没有缺过朋友。
但说实话,孟星河这样,她心里也并不好受,在家庭的灾难面前,他们至少是同学,她绝不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她转了转笔,把乱七八糟的人丢出脑子里。
一道接着一道题往下解,沉入漫无边际的题海,直到——
黄玉琳和薛瑾瑜起了争执。
陆唯喊她的时候,岑淑慎还有些茫然,谁?谁和谁?
薛瑾瑜和黄玉琳关系一直还不错啊,她们会互带礼物,还会手拉着手一起过来找她……
“你快去看一眼,他们好像有点矛盾,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参与。”陆唯又添了一句,岑淑慎这才从昏头转向的数学题里回过神来,向窗外望了一眼,薛瑾瑜和黄玉琳正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面对面说着什么,光看这个样子,实在看不出能有什么矛盾,但她还是把笔一丢就往外跑。
*
“我觉得没有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黄玉琳瞥了一眼走近的岑淑慎,依然这么说。
薛瑾瑜对岑淑慎点了点头,当着她的面继续同黄玉琳讲话:“我觉得你对孟星河有点偏见。”
黄玉琳把身子靠在栏杆上,微微一笑:“你不要颠倒我的意思,我一直都是就事论事,你想帮助别人,为什么不先考虑一下,别人是不是需要你的帮助呢?”
薛瑾瑜皱了皱眉,第一次发现黄玉琳这么难缠,她回头寻求岑淑慎的帮助:“舒舒,你怎么想?”
岑淑慎和薛瑾瑜上辈子,几乎没有起矛盾的时候,高中的时候她不是班委,就薛瑾瑜是,也没有起过关于班级事务的讨论,毕了业各自奔赴各自的大学,见面的时候当然是千好万好,谈论和自己起了别头的事,当然是闺蜜全对对方全责。
但如今她们在同一个圈子,牙齿和嘴唇还有磕碰的时候。
岑淑慎心里有些别扭,沉默片刻,慢慢斟酌着开口,但这一点斟酌的时间里,薛瑾瑜看懂了她的偏向,她撇开脸,表情沉郁:“我明白了,合着我是坏人,我还是外人。”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听你们安排就行,我无所谓。”岑淑慎一时间有些无言。
薛瑾瑜看了看黄玉琳,又看了看自己这个蜕变得越来越优秀却也越来越看不懂的闺蜜,有些恼了:“愿意看,还是不愿意去看,不就一句话的事吗?你在回避什么?”
岑淑慎真的有些后悔自己优柔寡断又有些藏事的性格,一个学期过去了,她也没把孟星河的事同薛瑾瑜通个气,现在突然提,又好像有点奇怪,她该从哪里讲起呢,她甚至莫名有点埋怨,薛瑾瑜为什么不能自己看出来她什么想法,为什么一定要她表态呢?
黄玉琳眨了眨眼睛,出口解围:“小薛,你别为难舒舒,她同孟星河之前起了点矛盾。”她没有多说,但是眼看着薛瑾瑜似乎更生气了。
“我知道了。”她冲黄玉琳点了点头,看都没看一眼岑淑慎,转头就走。
“锦鲤……”她气喘吁吁地追了薛瑾瑜一段路,薛瑾瑜猛地停下来,岑淑慎一个刹车撞到了她背上,等薛瑾瑜转过来的时候,岑淑慎突然发现她眼眶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