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随林靖玗来到了茶亭山,百姓们见到无字碑和将军墓都肃穆跪拜,唯有王德发和戟郎将提拎着的主簿大惊失色,一些官兵们见状,也心生退意,试图悄悄下撤,却被清塞军牢牢按住,被迫磕头行礼。
林靖玗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十三年前,君尹之战,是林仁龙将军带领三千将士死守城门,最后万箭穿心而死,那三千多名将士的尸体被周大娘制成了腊肉,长沙府的百姓们靠腊肉熬过了大饥荒。”
“六年前,君辽之战,是林仁虎将军率领十万大军镇守国门,城中有人通敌叛国,与辽元国里应外合,林府含冤满门抄斩,在战争中死去的将士们埋在了这座茶亭山上。”
林靖玗目眦尽裂,从怀里掏出那本《长沙府通志》道:“三次洪涝,三百多万两银子和数十万石粮食,够百姓们丰衣足食好几年了,结果被你们这群徐党奸臣贪污殆尽!”
他们的罪行罄竹难书,百姓们眼中满是愤怒和仇恨,他们以为是国家放弃他们了,原来是被蛀虫们偷光了。
“你们这群地鼠,辜负了朝廷的栽培,百姓的爱戴,林家军的信任,你们如何让这座山上数以万计的英烈安息!”
林靖玗站在无字碑下,正午的阳光吞没了他的影子,巨大的石碑一明一暗,仿佛是在无声的控诉。
“巧舌如簧,却是血口喷人。”王德发狡辩道。
“十三年前,是林仁虎的妻子京娘偷了城防图给尹祁国,才导致长沙府沦陷,林仁龙惨死城外。”
“六年前,是林仁虎的儿子林靖玗偷了城防图给辽元国,最后自食其果被人斩杀,还害得长沙府再一次沦陷。”
王德发却开始颠倒黑白,企图混淆视听,他尝试着挣脱清塞军的束缚,但双拳难敌四手,只得就此作罢。
虽然身体老实了,但是嘴巴仍旧在捏造谎言:“亏得林家满门忠烈,却败在了林仁虎的一双妻儿手中,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这两次谣言都出自王德发之口,还好谣言止于智者,长沙府的百姓们压根不信林家会投敌叛国,王德发的权重在他们心里远不及林家十分之一。
“这些话,你敢当着林将军的面说吗?”
饱满坚毅的声音响彻山岗,回音阵阵,惊起白鹤亮翅。
林靖玗这话无疑是想开棺,还在哭泣的百姓们一听这话,立马停住了哭泣,开棺可是对死者大不敬,若无滔天的冤情,此事绝对不能行!
“秦叔钰,你疯了!”紫苏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现在也顾不上主仆之别了,将军墓中只有木蓝残缺的碎骨和衣冠,大白天的开棺验尸,木蓝死也不得安宁。
林靖玗没有理会紫苏的愤怒,此时的他比任何人都痛彻心扉,他又如何不知道,开棺定会惊扰他死去的兄弟,但是只有这个途径才能使真相昭告天下,而不是让罪恶掩藏在土里。
他摸了摸墓碑上蒙灰的蜡烛,盯着王德发逐字逐句道:“你敢当着林将军的面说吗!”
紫苏心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泪珠止不住地往下坠,他知道林靖玗口中的林将军说的是林木蓝,但是,在众人面前开棺,无疑是在践踏木蓝死后的尊严。
清塞军中君奚降将都不愿意动手开棺,捧日骑们久闻林靖玗威名,想一睹尊容,于是提起铲子就开挖。
“住手!咳咳咳。”虚弱但强硬的男声在人群后响起,是郑侯府的家丁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奚方池来了,奚方泽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身体几乎挂在了紫杉身上。
“郡公爷——”紫苏声泪俱下地跑到奚方池身边,跪坐到他脚下,失声痛哭。
奚方池脸色苍白,单薄的白衣到处渗出了血痕,他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冷汗,左手捂住胸口,应当是方才大声呼喊伤了元气:“秦叔钰,作为林家军的一员,开长官之墓,乃大不敬也!”
本以为开棺计划可以顺水推舟的进行,没想到奚方池和奚方泽得知了消息跟上山来,看样子,只能从别的缺口定王德发的罪了。
此时的王德发看到奚方池和奚方泽来“救场”,卑微的眼神瞬间阴狠了不少,只要下面的秘密没人发现,他永远罪不至死。
在场陷入僵局,戟郎将拿着铲子一脸懵逼地问:“诶?不挖啦?事情又反转啦?”
奚方泽推开了紫杉,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两步说:“不管你是谁,林靖玗的墓还轮不到你来挖。”
话刚说完,双腿就有些发软,于是赶紧对紫杉说:“扶一下,扶一下。”
紫杉愣了一下,随后莫名其妙地把奚方池从轮椅上扶了起来。
“不是不是!是扶我!”
奚方泽急得满头大汗,愣头青紫杉立马松开了扶奚方池的手,跑去扶住奚方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