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神骁人一生中最巅峰的理想,加官进爵,位列三公,更世换代,群领世杰,而往往为政的极致并非权倾朝野,恰恰是怀着一颗慈悯天下的赤诚之心,倾覆王权的独尊,舀江海一杯,共天下饮之。
而神白须脚下的这条城道,曾是历来神骁君主世代群王入川的御道,代表神骁边疆各地封地的王侯纵马而来,象征着这座大陆的大统一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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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这御道的尽头,是群王的疆壤,那位于最高处的君主在最高层所展望的不仅仅是金衣似翠的广袤山川,也同样是或起风云的一位位狼虎之师,是玉城的壁垒。
眼下,神白须身至别院,如庭如澜,在走过那座金銮大殿后,却是古朴风味浓重的神骁古韵,穿越六千年的廊庭旧制别具独特。
五十步一阁楼,一百步一庭院,两百步一碧湖,这三百步恍入桃源古典,层层环绕却不显拥挤,景色宜人竟目不暇接,只是神白须无心去赏。
布置条条框框,却内有小天地,整座城都好似为了圈住一个人一般,繁花似锦遮人眼,琳琅满目乱人心。
神白须如走入花团锦簇的梨园,一步路千般景色,他无人领路,却天然就好像知道哪里是路,以至于选择每个路口都意外坚定,神驱鬼使般。
带到桥头观落花,湖畔梨花刚落下,秋风萧瑟吹来牵挂,远远一望,那身着白裙的女子在映春的梨花树下。
她手里提着一枝花杆,顺着吹过桥廊凭栏的消失点,望向这边桥头的他。
兴许是被秋风吹乱了眼,又或者一路走来景盛如花,陶醉了他的心,他竟是才看到她,而她已是走过半桥,手里提着的梨花枝轻轻挂。
“敢这么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赴宴一场风云局,这世上大概也就你神白须征御会这么蠢了。”
“也不知道你神白须到底是上一世得了多么坟冒青烟的福报,以至要今生今世如此这般苦大仇深的命来做偿还。”
“你神白须身边这么多能人异士,自己也是个有上天入地之能的大修士,做事就这么木楞楞的?”
神白须听着那女子的气骂,只是笑着,眼见这人手提梨花枝,也是清雅,或许摘掉那层乌纱帽,继承藏药阁还真能还了她的心愿。
只是有些事,终究是不能有始有终,也因此,她才遇到他。
“有病找医生,饿了找父母,瞌睡来了找枕头,小子也不过按班就部罢了,毕竟身在异乡,身不由己,您看这局面,哪里有我神白须做主意的权力?”
“分明是你神白须不知好歹惹了祸,却说这些污人清白自暴自弃的废话,好似整个神骁都对不起你,要你身不由己,要你力不从心。”
“真要嫌弃,觉得受了苦了,怎么不搭条船,趁早滚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姑娘伶牙俐齿说话也是不讲情理的伤人,纵使在下万般过错,却也是着大局之重,大任委身,焉能不思进退?”
“还望姑娘慈心垂怜,慧心明鉴。”
眼下两人看似针尖麦芒,实则打情骂俏,脸上哪有半分怄气,那女子口是心非,说的越多,就暴露的越多。
她也是个愁肠的女子,身在高位,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亏他能这个时候开窍,没有说那些大男子主义的屁话激她,纵使气愤,也只是心疼他。
眼下这白裙女子正是梁且知,她骁卫天罡音绕梁竟能在这时挡在门前,或许也已经表露真心,无论她在这里究竟是什么身份,都代表她梁且知愿意舍了那音绕梁的虚衔。
也许她也是放心不下,置查司伏巧姬比她更笃定神白须,也是蹊跷,两人素昧平生,这伏巧姬却在这般大事上如此武断,需知他神白须已经摘了那骁卫阎罗的玉牌,万刃门的事根本与他无关。
而伏巧姬的武断或多或少也会影响神白须在政层的状态,毕竟置查司是执行权部门,政部最怕这些精于手腕不顾人情的操刀手。
“我可怜你又能有什么用?里头那位要是死咬不放,你神白须就别想出神骁这个门。”
“你也是胆大包天,神骁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火急火燎的形势你怎么就看不见?拼了命的往火坑里钻,怎么,东西到手了就这么着急走?这地方就这么惹你生厌?”
“还是说你受不了我们这些个两端参差按心不明的政治份子的操持,想着早点清净?”
她说的也的确在理,所以她说完这些话后又顿了一会,再看向他时眼中已是有些无奈,脸一撇看向别处。
神白须和周登楼做的这场交易可谓清清白白,只不过他神白须来了一趟神骁,羁绊住了许多人,是他这个人没法清清白白。
她是怨他着急走,可却什么后事都没安排,对她太不公平,她也留不住他,就只能在这口角之争上撒撒气了。
“真是安乐窝困住英雄骨啊,到头来好像搞得是我自己没出息才落得这步田地似的。”
“你也别怨我,那天都府里头,九个人要能有一个是在这场风云局中清清白白的,我神白须直接一头撞死在她裴心平的门槛上。”
“先不说是不是我顾头不顾腚,就你们骁卫周登楼同我与虎谋皮也差不到哪去了,说到底做都做了,还怕别人笑话干什么。”
“难道就因为你们披着一层神骁父母官的妆皮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做人了?神骁万万民要真是到了离了你们就不能活了的地步,要我说这国家亡了也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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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难得的没有半点气愤,也没有觉得被他数落是羞辱,也觉得他说的就是对的。
是她有些勉强他了,归根结底,这场风云局的收尾确实也算得上光鲜艳丽,虽然有过刀光剑影唇枪舌战,却也未曾有过你死我活。
而在他神白须没来之前,这场政局却是时时捉襟见肘,可实在要说吧,也都是老一辈捅的窟窿丢给小辈了,一时间拾掇不过来也合情合理。
只是他神白须料得先机,人又恰好的明智,才风生水起。
“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不同我这小女子计较。”
她袖子一甩,双手抱胸转向别处,看向桥下远处的溪流,不是看他。
神白须也再没多说什么,只是想起了某些事,他从袖口出掏出一枚玉簪,递给梁且知。
后者察觉,先是看了一眼神白须才去看那玉剑,没有想去接的想法和动作,但她在看向玉剑时瞥了一眼他手上的青翠镯子。
“怎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看不上我这簪子了?”
神白须忍俊不禁,却又不好发作,只是悻悻然笑了笑。
“老周跟我说了,有些东西贵重的比起人命也就差个半斤八两,这物件从饕餮城就保管在我这儿,也该物归原主了。”
“知道你梁大小姐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从了官也是吃的国家饭,用不着金银二两,也是名满天下的女子剑仙,自然就不注重这些身外之物。”
“但我这人不同,游牧民格外珍惜每一份来自自然的馈赠,凛冬里的每一簇火苗都曾温暖一整个人的血与肉,哪怕只是一点小恩小惠,也都是需要偿还的承诺。”
“你们神骁人重礼又重意,没少让我这人诚惶诚恐。”
她也是才反应过来,才记起来原来他神白须是个外国人来着,也是骑在马背上,星夜下数着群羊眺望原野的游牧民族,过惯了颠簸日子。
所以她突然一想到,自己和他的这种行为属于是现代里说的异地恋,不觉面色红晕。
不能让他为难,她是本地的姑娘,凭着对当地习俗的熟悉来给他讲规矩就是欺负他了。
所以她走近了看他,微微偏下头,他心领神会,探手绕过她的肩头,将那玉剑系在绑在她长发的红条上,穿过那乌发,红条缠缠绕绕。
系好了后,她很干脆的搂住他,好似穿过他的身体,也只有贴着他的身体,她才安心下来。
只是浅浅的依偎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她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没问,因为她知道,四十个春夏太长了,而属于她的秋冬她可以不去求,只要有一个当下,她就可以心满意足。
所以她吻了他,在彼此的温差中拾回了那份被遗落在岁月中的忧尘,直至舌尖的青涩变得炽热,她在透过模糊的视线距离去看他,他只是闭着眼回温。
而也在下一刻,她突然一惊,原来是他两只手张开搂住了她,胸贴着胸,她的心跳碰撞他的肋骨,在他的血肉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荡漾。
直至她的呼吸逐渐泛起波澜,轻喘着吐气,用手去抓他的脸颊,他都锁的很紧,以至于她招架不住的用手推他,却瘫软的如同春风里飞絮的绿柳。
她是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到此为止,他松开了手,所以她的心也微微一凉,却仍是流连忘返。
“再一会。”
她说,而他只是笑,就搂着她。
也是小别胜新欢,只是茫茫重逢之后又是诀别,终于舍得撒开手的梁且知重新整理了神白须的衣领。
看着他一头长发的模样,竟莫名在眼中越来越耀眼,以至于好像扯下清风明月在肩头,自是那流连人间的风流仙,再看看只觉得俊俏了不止一星半点。
“里头那位可是与国同寿的八千年人间不朽,你神白须不过甲子,何以攀高?”
“当然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多有面子,万人之上毕竟不是你这种人的追求,我也就吃些苦受点委屈捧一下你。”
“我梁且知执政,自认史海沉钩,操戈不过朝夕却兴千祚之耕,比起她裴心平之昔日有过而无不及,纵横如此,可见你神白须也是心服口服。”
“你神白须千古无二,必定不是这史卷之中沉浮的人,而是书写这千卷辉煌的执笔者。”
她牵住神白须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位置,而她,转向他刚才的位置。
她伸手理了理神白须的袖口,双手搭在他的腰间,将他转过身去,双手轻轻推在他的后背。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啊,发号施令都像口含天宪一般。”
听着他不正经的牢骚,梁且知只是笑靥如花。
待他有走过了那桥的尽头,也仍是毅然决然的没有回头,而她也知道,过了这座桥,他的路只会更远更长。
这此后的路,或许有许多拐角,但终究都拦不住他神白须的一心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