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
秦丰业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根本克制不住。
不知肃立左右的内侍是否于心不忍,皆不约而同地垂下头。
虽然跪着,但白明微的脊背挺得笔直,就像一竿不折的修竹。
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钻心刺骨的疼,可她神色坚定,没有半点狼狈。
白明微就这样,一步一步膝行至元贞帝面前。
承明殿内,元贞帝身着玄色镶金边龙袍,神色端肃地坐在龙椅上。
秦丰业来到御座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立在旁边。
白明微目不斜视,向元贞帝叩行大礼:“白惟墉长孙女白明微参见吾皇万岁。”
元贞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头上的龙冕垂旒轻轻晃动:“听说,你找朕有事?”
白明微恭敬地道:“回禀陛下,臣女来接祖父回家。”
元贞帝一双狭长的黑眸缓缓掀起,上下打量着白明微,却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几岁了?”
白明微如实回答:“臣女今年十五岁。”
元贞帝看向秦丰业,皱着眉头道:“开春皇后为朕选妃,凡四品以上大臣需将年满十四岁,且未出阁的女儿画像呈交,按白大姑娘的条件来说,画像定然能摆在朕的御案上,莫非是皇后不尽心?”
皇后,乃秦丰业的嫡女。
秦丰业得势,与皇后密不可分。
闻言,秦丰业连忙解释:“唉哟陛下,娘娘心细如发,陛下还时常夸赞娘娘办事稳妥,想必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出纰漏。”
元贞帝若有所思:“这么说,是有人阳奉阴违,把不实的画像递到了皇后那里。看来,白惟墉早已不将朕放在眼里,否则今日也不会让朕这般难堪!”
秦丰业连声附和:“陛下所言极是,当初白家人挂帅出征时,陛下就不太赞成,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书生,能打什么仗?”
“可白相力排众议,还是将儿孙送上了战场,结果呢?白家的男人没一个中用,八万大军交到他们手里,却是无一生还,还让东陵失了五座城池。”
“好大喜功,用兵不善,失城丢地,哪一条不是死罪?陛下宽宏大量,没有立即将白家下狱,可白相不但没有感念陛下的恩德,还在御前撞柱,引起群臣骚动。”
“或许是人老了的缘故,白相行事愈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与白家人所犯的每一条罪状,可都是板上钉钉的,国有国法,白相不是一直主张明正典刑么?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想着要例外呢?”
元贞帝望着白明微,做了个总结:“白大姑娘,太师的话说得十分浅显,你可听明白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放人。
元贞帝面上带笑,眼里却是冷酷与冰凉。
那属于皇权的威严压顶而来,整个承明殿忽然变得逼仄,气氛也凝滞得让人难以呼吸。
面对这一唱一和双簧戏,白明微的心如同埋/进雪底。
那般冰凉,胜过这凄瑟秋风。
提及选妃一事,不过是没事找茬,当初选妃讲求的是自愿,祖父不想让她入宫,没有提交画像何错之有?
白家十一人弃笔从戎,远赴血雨腥风的沙场,究竟是为着什么?还不是满朝文武缩足不前,边境百姓深陷水深火/热,白家主动请缨扛下重任,用生命去捍卫东陵的土地与百姓,何错之有?
八万将士血战而亡,分明是秦丰业这个狗贼在打仗中途提出割地赔款,元贞帝这懦夫马上送上城池、财宝与公主,边疆将士粮草中断,没有援兵,最终死于北燕大军的斧钺之下,用生命去保家卫国何错之有?
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把失城之罪强加在白家人身上?
一国之君,股肱大臣。
怎么是这样一副丑陋的嘴脸?
她不明白,她一点也不明白。
白明微拼命压下心中的怒火,毫不退让:“臣女来接祖父回家,请陛下准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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