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驿丞,你妻弟在何处?”
驿丞甄仁不是傻子,他在云县停留了一段时间,见过黄县令断案。
他原本六神无主,心慌意乱,按照医嘱,七弟发作的时候,不能移动身体,但是,他现在自己去找大夫过来,又怕耽误了救治时辰。
他要不要抱七弟去医馆中犹豫不决时,听到黄县令这么问,心下漏了好几拍,看向黄县令,又看向自己的七弟,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回,回禀黄县令,他在卑职家中。”
黄定洲让他带路。
驿丞甄仁拒绝了,他说了自己家的位置,然后试图抱着他七弟去医馆。
黄定洲原本想制止他这种无用行为,告诉他七弟已经死亡的事实。
但是,在触及对方那双即将崩溃的眼眸时,他看向谢主簿,“谢主簿,你随甄驿丞过去,搭把手。”
黄定洲率人前往甄驿丞的家中,
甄驿丞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在院内焦急地走来走去。
甄驿丞的妻弟端着一碗鸡汤,跟前跟后,劝慰她。
他们看到黄县令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甄驿丞的妻弟将他姐护在身后,主动上前交涉,“见过黄县令,黄县令可是要来寻甄驿丞,他方才出去了,请进来,稍候片刻。”
黄定洲扫视了他们二人一眼,将他们的反应都尽揽眼底,“不必,你们二人都随本官回县衙,协助调查。”
甄驿丞的妻弟握住他姐的手,僵硬地笑了笑,“调查什么?在下和黄县令去县衙即可,家姐身子重,不方便出门。”
黄定洲并不打算跟他废话,直接下令,让人带他们一起走,然后,将甄家的小宅院,搜查了一遍。
等他们回到县衙,谢主簿和甄驿丞已经在审讯室了,而甄驿丞七弟的尸体,已经送往仵作验尸处。
甄驿丞在谢主簿的审问下,回忆了自己一天的行程,特别是他送药那一段,反复被提问。
这个案件审理起来,很快,甚至都没有动用刑讯。
结案速度很快。
概因有第一目击者,再加上,凶手行凶仓促,没有收拾第一案发现场。
当甄驿丞的妻弟被指证杀人时,其妻弟理直气壮地否认,“在下并没有杀人!在下一见甄善病发倒下去,就第一时间跑回去告知姐夫,谁让姐夫去得那么慢,就算甄善死了,也是他命中该有这一劫!”
黄定洲温和地看着他,微笑,“谁告诉你他死了?”
甄驿丞的妻弟震惊,“什么!他竟然没死!!”
他瞬间慌乱起来了。
黄定洲没有回答他的反问,继续道,“你抢走他的药瓶,还抠出他手里的药丸,看着他倒下,确认他停止呼吸,才跑回去,甚至还嫁祸给甄驿丞,但是,你姐已经怀有身孕,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甄驿丞的妻弟十分愤怒,又懊悔,他不是在为自己的杀人行为懊悔。
他是在为自己没能杀死甄善而懊悔。
甄驿丞的妻弟目露凶光,“甄驿丞这个卑鄙之徒,算什么姐夫!甄善也是个虚伪小人,他们甄家就没有一个好人!就他一个病秧子!每旬缺课一半,竟能一次就考中秀才!凭什么!太不公平了!甄家必定是贿赂了考官!”
“在下从未缺席过一次课,每次夫子布置课业,在下都认真完成,为了中举,在下十年如一日,每日都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在下如此勤奋,夫子也夸在下进步空间很大,凭什么在下落第了,他却考上了!?不公平!”
“家姐本来已经许给李夫子的庶子,偏偏甄仁横插一脚,否则,在下现在已经是李夫子的关门弟子了!他们毁了在下的未来,在下不过奉还一二而已!在下可没有杀人,只不过抢了他的药!他要是死了,那是他活该!大夫都说他会夭折,偏偏就他命硬!没想到,竟命硬到这样,可恶!可恶!”
甄驿丞的妻弟愤怒到想捶地,可惜他被束缚在刑架上,动弹不得。
他只恨自己没有及时补刀。
黄定洲看着眼前这个嫌犯,只觉得一言难尽,他看对负责记录供词的崔录事说道,“你去告知谢主簿,让他将甄家的那锅鸡汤拿去验毒。”
崔录事没有犹豫,立刻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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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驿丞的妻弟听到这话, 瞳孔微缩,“在下可没有在鸡汤里下毒,那只是一些催产药而已,那可不算犯罪,在下只是想让家姐早些生产,然后摆脱甄家这群该死的虚伪小人!”
黄定洲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没放弃要成为李夫子的关门弟子,只是你姐已经嫁给甄仁,且怀有身孕,李庶子不可能愿意娶她为妻吧。”
甄驿丞的妻弟目光闪躲,面色阴沉,“妻和妾有区别吗?!能攀上李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日后享尽荣华富贵,总比当一个驿丞的妻子好多了!!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整日想着情爱,不懂为未来打算,在下只能尽力帮她谋划,她入李家,过上穿金戴银的富足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
黄定洲审讯完嫌犯,便离开了刑讯室,没让人将其放出刑讯室。
他继续审讯下一个涉案人员,甄驿丞之妻。
甄驿丞之妻身在监狱,却镇定自若,她被带到审讯室时,虽然有些紧张,但是面对问话,依旧对答如流。
她和甄驿丞的口供,倒是对得起来。
甄驿丞得知他七弟甄善半路病发,没带药,晕倒在巷子里时,着急忙慌的找药,只是没想到,原本放备用药的地方,都没找到甄善惯用的凝心丸。
后来,在甄善的房间里,找到了一瓶用了一半的凝心丸,他找到药后,就第一时间,跑去找他七弟。
只是为时已晚,即使给他七弟喂了药丸,又送了医馆,也没能救回来。
甄驿丞还不能接受自己弟弟死亡的事实,反复回忆当时的场景,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一直说着,如果再快一点就好了。
他无法原谅自己。
翌日升堂公开审理此案,甄驿丞听着堂上,妻弟的荒唐之言,十分愤怒,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恨不得扑上去,打死他!
甄驿丞之妻却听得一脸骇然,她一脸不敢置信,“你,你不仅杀甄善,还想给我下催产药,将我卖入李家???”
甄驿丞的妻弟见她这副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俗话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你呢?你自甘堕落,好好的荣华富贵,你不享受,非要嫁给这个小人!”
甄驿丞之妻泪流满面,一脸受伤,“父母去世后,我为了供你继续读书,给人洗衣,倒夜香,上山采药,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凑不够你的束修费,还是甄仁愿意借钱,你才能继续读书,你非但不感恩,你,你,你竟敢对甄善动手,竟恩将仇报!李家算什么东西,老娘就是要嫁给甄仁,怎么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娘就是要嫁给甄仁,关你屁事!”
她骂到后面,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