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最终赢家是茶楼和酒楼。
去茶楼的人,纯粹是闲着没事,聚在一起讨论这个布告有什么深意。
选择酒楼的人,大部分是商贾,他们聚在一起,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临时插队进场。
然后,一圈人讨论下来,他们发现,他们都和县衙新一届班子,没有半点联系。
有个卖酒的二道贩子,尴尬地笑了笑,“诸位都知道,木某是买卖酒的,以前购入的都是绪家酒,再换包装,转手卖出去,木某与那李酒商还算熟识。不瞒各位,李酒商最后一次与木某逛花楼,炫耀说他闺女进了新任县令的后宅,他日后在云县和京城,可以横着走。然后,木某不过去京畿道外送了一趟酒回来,就得知李酒商进去了,现在还在县衙监狱服刑呢。据说每日要挨打一百鞭,打够两年,还要被流放……木某得知此事,哪敢没门路去乱攀关系?诶!本来还想指望李酒商拉木某一把。结果,到现在都不得其门而入。”
“这件事,胡某可以证明,现在木酒商跟胡某要货呢!”
他说完朝木酒商敬了一杯酒。
另一旁,一个年轻的、姓齐的商贾,着急忙慌地跳出来搭话,补充道,“你这也不算丢脸!在下主家才是丢脸丢大了!齐老爷硬说他和黄县令交情硬,是过命的交情,非要去送礼,然后就被轰出来,还被县衙拉了黑名单,怎一个惨字了得!”
太惨了!
众人瞬间沉默下来。
齐家老爷和黎家的案子,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现在风头还没过去呢,他们没人想触霉头,所以无人敢接话。
商贾们,纷纷转移话题,喊吃菜敬酒。
姓齐的商贾见他都自黑到这等地步了,众人却还不接他的话,顿时,脸上挂不住,黑了脸,端起酒杯,猛喝三杯!
还咽不下那口气!
“你们其他人呢?不如去打听下,那些榜上有名的,怎么巴结上县衙的!”其中一个喝得脸颊发红的商贾,不甘心地说道。
部分人听了纷纷觉得这个提议靠谱,“不如,让管家拿帖子去邀请他们过来酒楼一聚?”
其他不赞同的商贾,纷纷露出讥讽的脸色,“哼!那些人!必定早就收到县衙的邀请了!你们看,他们要是有心结交我等,早就巴上来了,何必等到现在,坐等收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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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县衙第一份布告,老早之前就张贴出来了……”
这番话一说,那些想去下帖子的商贾,瞬间感觉老脸挂不住!他们在商场纵横多年,受过的打脸很多,但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么疼!
胡酒商想了想,笑道,“不如咱们选出几个代表,去县衙探探口风,诸位看,这县衙哪个官员比较好说话?”
喝得脸颊发红的商贾正酒劲上头,比着食指,断言,“找最年轻的那个!年轻人不经事,好糊弄!”
在场唯一一个开后门进来的年轻后生齐商贾听到这话,瞬间涨红了脸,他就是觉得此人在指桑骂槐!
他当即就回怼,“呵!县衙最年轻的就是黄县令!就凭你这泥腿子!你敢去找他吗?”
脸颊发红的商贾闻言,一脸不爽,拍拍胸脯,“泥腿子怎么了!老子就泥腿子起家了怎么了!现在云县有谁敢指着老子的鼻子骂?也就你这个看不清形势的蠢材,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老子就告诉你了!就算你是齐家旁支,齐老爷都不会保你!更何况,你是个后入门的、跟齐家半点血缘也没有!就你!要不是你那老子娘厉害,把齐痨病鬼迷得团团转,这里哪里有你的位置!老子要是你,今日不仅不敢来喝这杯酒,还得去后爹跟前尽孝,万一你后爹病死了,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改姓齐,你就是齐家人了?真是老鼻子牛逼坏了都不敢这么想!傻逼!你亲爹要是知道你认贼作父这么高兴!这么迫不及待!岂不是得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弄死你!”
这番话下去,整个酒楼雅间,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他见无人敢搭话,指着所有人骂,“你们这群孬种!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不敢去县衙是吧!老子就要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让你们各个装聋作哑当孙子!”
他边说着边站起,往外走。
胡酒商赶忙来拦住他,语重心长地劝慰,“哎呀!范书商!这个年轻人不会说话!咱让他回去就是了!你走什么?咱们不是在商量嘛?你这宁酊大醉还要往县衙跑,不怕屁股开花啊?想想那李酒商,还有粮马商,就是前车之鉴!咱们得团结!别乱来!今日不稳住,明日亲人哭诉无门无路!”
范书商冷笑,一手将他挥开,“别搞笑了!这生意,老子说要接,就是要接!让开点!你挡到老子发财路了!老子发财,讲究的就是一个字,不怕死!”
胡酒商见他说话都不过脑子了,想笑又不敢笑,“……”
他给其他人使眼色,让他们也劝一劝。
其他人也怕范书商酒醒了秋后算账,如梦初醒地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劝谏范书商别冲动。
范书商早已经喝酒喝上头了,听着其他人的话,就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听不进,还觉得烦闷!
他用力拨开围着他的人群,“都滚滚滚!给老子滚!滚远点!”
他一出门,他带过来的仆从就立刻上前,扶住他。
范书商一路骂骂咧咧,他的仆从点头哈腰,扶着他下了楼,一路是都在喊,“主子,注意路,主子走慢点。”
范书商上了自家的马车,对车夫嘱咐,“去县衙!”
车夫立刻应是!
但是,他家主子明显醉得不轻了!
马车走到半路,范书商从车窗看到自家的书铺,立刻喊停车,然后下了马车往书铺内走去,进门就拉着掌柜的,“曹掌柜,给老子修书一封!就说老子想参加这次的县衙的商会,写真诚点!你是读书人,用词犀利文雅点,给老子问问,县衙那帮孙子凭什么不选老子!”
曹掌柜震惊到失语,他拉着范书商进了内间。
“东家,你清醒一点啊!!就算你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当众辱骂朝廷命官,那要命啊!”
范书商,“辱骂?哪一句辱骂了?老子哪一句说的不是事实!?”
曹掌柜嘱咐跑堂地去隔壁药房买解酒汤,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安排人去范家找能主事的人来带走东家,东家就拽着他,硬是要他写自荐书。
曹掌柜被迫提笔开始写,他可不敢按东家的意思,在自荐书中叫县衙官员孙子,他只能用尽自己毕生最狗腿最真诚的语气,写了一份自荐书!
他写完这自荐书,已经在想,自己是要马上收拾行李跑路,还是不收行李就直接跑路!
他还年轻!
还不想死啊!
曹掌柜不想将自荐书给东家,但是,奈何不了对方,对方不仅孔武有力,而且醉得厉害,根本不听人话!
范书商抢走了这连密封都没有的自荐书,就跑了。
曹掌柜在后面追。
范书商对车夫喊道,“快点,再不快点!误了老子的大事!老子把你全家都发卖了!”
车夫吓得一鞭子打在马背上,马瞬间加快速度,一路狂奔。
曹掌柜跑断腿,也没能追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街尾。
曹掌柜不禁悲从中来,直接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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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对曹掌柜指指点点,纷纷窃窃私语。
范书商到了县衙门口,差点吐了,这马车颠簸得他都快魂飞魄散了!脑花都摇散了!
他还隐约记得自己要干什么,跌跌撞撞就要进县衙门。
当场被值守的衙役拦住了。
范书商岂是那等没有路就调头走人的吗?!
当然不是!
他能走到这个地步,靠的就是他皮厚,走直径,从不相信弯道超车!
范书商直接指着衙役的鼻子,“你们,你们,让开!”
衙役见他浑身酒气,第一印象就很差劲,“你姓甚名谁,来县衙做什么?你要是想惹事,那你就惹错地方了!”
范书商现在胃里翻山倒海的,特别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连说话都没力气,他摇摇晃晃,眯着眼睛看着两个衙役,缓了半天,才憋出来了三个字,“来送信!”
两个衙役互相对视一眼,“送什么信!给谁送信?”
范书商快睁不开眼睛了,但,不影响他态度很屌,“什么信?就不告诉你!去,去告诉黄县令!我……老……给他送信!”
他说完直接软倒,醉晕了。
那些在酒楼雅间的商贾得知曹掌柜当街大哭,纷纷坐不住,赶过来,想拦住范书商,却没想到,来迟了一步。
他们在街转角,远远看到范书商被两个衙役像拖着死狗一样,拖进县衙。
胡酒商焦头烂额,“完了!完了!这下范书商完蛋了!”
木酒商一脸麻木,“你蠢啊!真正完蛋的是我等!今日聚在一起的,全跑不掉……不说了,木某想起来还有外地客户的酒没送,木某这就告辞!”
胡酒商听到这话瞠目结舌!
其他人也想到了,李酒商遭难,木酒商就是靠这一招逃过一劫,他们纷纷当即效仿木酒商,找借口,要跑路!
转眼间,人跑光了!
徒留胡酒商在原地骂娘!
“格老子!妈的!这个没种的木酒商!吃屎吧!搅屎棍!”
他边骂边抱头,想破头,原地转圈,也没能长出脑子,也不敢跑到县衙门口逞英雄!
只能躲在这街角,无能狂怒!
胡酒商想到几年前自己遭难,还是靠范书商借钱周转过来的,瞬间心里像是长了刺挠,百爪挠心。他最终说服不了自己独自跑路。
他左思右想,还是跑去找曹掌柜了,这事他处理不了,只能让聪明人想办法了。
却没想到,他到了范家书铺,从跑堂口中得知,曹掌柜连行李都没收,就跑了,临走前,还叮嘱跑堂的关门大吉。
这跑堂的是曹掌柜不一样,曹掌柜是范书商外面聘请的人才。
而跑堂的却是范家出来的仆从,想跑也跑不了。
胡酒商第一次觉得,人生这么操蛋!
他发怒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傻逼!让你喝酒!”
他承认自己在指桑骂槐!他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在酒楼给范书商留脸面,就应该当场打断对方的腿!
打断腿总比断送下半辈子好!
胡酒商掀开茶壶,直接抱着茶壶牛饮,喝完感觉清醒了些,虽然还是脑子一团乱,但总算没那么慌了!
他决定回去筹钱,多花点钱总能将人捞出来。
要是云县县衙通融不了,那他就去京城买通县衙的上级,总能找到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