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冲一脸不屑,“如此看来,佛陀菩萨也不过如此,和你一样,心眼子比屁眼子还小。”
何肆连忙摇头,“李大人,千万别夹枪带棒了,我胆子小。”
李嗣冲揶揄道:“你胆子可真不小。”
何肆却是忽然说道:“我的生辰八字是……”
李嗣冲连连摆手,打断何肆的话,“你还真说啊?真说了我也不会算啊。”
何肆也就不说这个了,转而问道:“李大人,你不和我一起上山吗?”
李嗣冲摇摇头,宽慰道:“我晚些上山会去寻你的,别急,都是小问题,保管叫你断根!”
何肆假装听不懂他的一语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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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冲则是忽然问道:“李哥的面子在你这边好使不?”
何肆也是大逆不道,“比皇帝好使。”
李嗣冲扎心道:“皇帝不需要靠面子,也不需要给你面子,但是看在我对你还不错的份上,还有元童,还有印绶监的刘公公,你给皇帝些面子呗?”
换作别人,何肆可能就真点头敷衍过了,但是面对李嗣冲,何肆用上那仅剩微薄的可怜气机传音入密道:“其实我真不恨他什么,但他不应该用家人威胁我的……”
一用气机,那种独属饿鬼的饥虚之感就更强烈了。
何肆面色微白,旋即想到李嗣冲日夜都在承受这种痛苦,他也不好矫情表露出什么丑态。
李嗣冲同样传音道:“别说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刚烈性子,真来硬的你也吃不消啊,陛下这人我承认,就是嘴贱,也没真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别说他,我不也曾经口头威胁过你吗?”
何肆点点头,“我记着的,没忘。”
李嗣冲笑骂道:“还真和我记仇啊?”
何肆理所当然自污道:“谁叫我的心眼子比屁眼子还小呢?”
李嗣冲呵呵一笑,“差不多得了,远的不说,皇帝不点头,我这个仪銮卫百户,庾元童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刘传玉这个印绶监掌印太监,谁敢真对你好?你又不是真蠢得无可救药,非要我点你一下,显得你很蠢才满意吗?”
何肆沉默许久,终于是艰难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不识抬举了。”
李嗣冲欣慰一笑,“皇帝和你没冲突,也没对立,你那舅舅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知道的也确实不多,只能叫你放心些。真相绝对不是皇帝说的,或者你以为的那么糟糕。”
何肆又是点头。
李嗣冲拍拍何肆肩膀,“别绷着脸了,笑一笑,十年少。”
何肆曾对李嗣冲说过,不合时宜的一笑,十年功德就没了。
如今相互视对方为朋友,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荡剑诛魔传
何肆哑然失笑,“李哥,咱们大哥别说二哥,你不也记仇吗?”
李嗣冲说道:“记仇不是坏事,记得才能放下,忘记不叫放下,你以为你忘记了,其实念头就藏在脑子某个犄角旮旯,哪天冷不丁冒出来一下。”
何肆点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李嗣冲则是看着何肆皮开肉绽的肩膀,说道:“你这胳膊,直接回家不方便吧?”
毕竟有家人的住处才算家啊,李嗣冲就算缺胳膊断腿回了住处,也只是一个人。
也好,不用担心有人担心他。
不过李嗣冲现在去姜桂楼的次数已经比回住处的次数多了。
指不定哪天就又有家了呢。
何肆有些无奈,“这胳膊最快也得三五日才好呢,好在现在气机了,勉强维持阴血录,搬血正常,等会儿我去估衣铺买件成衣吧,家里人也看不出来。”
李嗣冲白眼道:“好歹去成布庄买啊,估衣铺旧衣服来路不明的,不怕得麻风病啊?”
何肆一摊手,“奈何囊里没青蚨啊,我只能去衣裳街我相熟的那家铺子赊账了。”
李嗣冲大手一挥,“瞧你那穷样儿,我给你买,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何肆咧嘴一笑,完全不觉着有什么负担,他知道李嗣冲有钱,喜欢拿银子砸人,到了不认白银的地下幽都,就喜欢用金子砸人。
何肆说道:“就是皂衣吧。”
李嗣冲笑道:“瞧你那出息!”
何肆无奈道:“平头百姓,哪敢僭越服色啊。”
李嗣冲摇摇头,“这话就有些偏颇了。历史上也不乏皇朝尚黑的,衣服而已,终究以人为贵,就拿着黑来说,胥吏衙役穿了就叫皂衣,文士小官穿了就叫青衫,天子诸侯穿了就叫玄端。”
何肆点点头,“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于是在李嗣冲的带领下,何肆去了大城内一家看门头就十分大气的布庄。
花了三百文买了一件裁剪合身的青衫,虽然是李嗣冲花钱,但何肆还是有些肉疼,毕竟在衣裳街一匹寻常布料价值也才五百文左右啊。
不过换掉了短打,穿上青衫的何肆,被李嗣冲评价道,“还是有几分人模狗样的。”
何肆姑且就当成是在夸他了。
之后何肆本打算就此作别李嗣冲,李嗣冲却是拉住了他的手,说道:“别急啊,有人跟了咱一路呢,你见见,当着我的面说几句话,我好回去交差。”
何肆有些茫然。
布庄旁的小巷中却忽然走一个抱剑老者。
此人何肆认识,不正是之前在蝙蝠寺遇到的那一对主仆模样的善友之一吗?
两人呈主仆姿态,这老者正是那自称“李旧”的男子的仆从。
老者喃喃自语道:“我真是老了,连一个五品小宗师都能察觉我的行迹了。”
李嗣冲笑道:“前辈老当益壮,实力自然是没有退步的,只是这脑子,许是有些昏昏沉沉,被我随口一诈,前辈就上赶着自曝身形了。”
老者摇头一笑,“我若是信了这话,才是真的昏头打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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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冲玩笑道:“果真是人越老越好面呐。”
老者没有再理会李嗣冲,而是对着何肆抱拳行礼,“何肆少爷,我叫戴平,四品守法境界,偏长是剑,听老爷的安排,暂时就留在京城了。”
何肆虽然有些震惊,却是不敢怠慢,当即回礼叫了声,“戴前辈。”
何肆确认道:“戴前辈,您口中的老爷,是我舅舅吗?”
戴平点点头。
何肆愣住。
李旧?
你舅!
难道李嗣冲那日真不是在开玩笑啊……
可何肆又不是没有见过舅舅气机,三年前那一面,不说记忆犹新吧,但也记得舅舅是个身材高大,膀大腰圆,甚至有些大腹便便的富家翁姿态。
仔细回想一下,记忆中有些模糊的舅舅竟真和蝙蝠寺再见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五官肖似。
不会吧?那日自己对他可是没有什么好辞色啊。
何肆顿时有些心虚。
戴平却是一脸歉意道:“惭愧,护卫不力,叫何肆少爷受伤了。”
何肆摇摇头,“不打紧,就一点儿小伤。”
李嗣冲拱火道:“这左手手臂都断了一半,还是小伤啊?”
戴平闻言面色微寒,手中不出鞘的宝剑微微震颤,发出只有龙虎之吟,近乎天象希声。
李嗣冲看着那柄平平无奇的剑,说道:“名剑曳影是吧?果真见面不如闻名,前身是索命门的人?”
传说帝颛顼有曳影之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剑则飞起,指其方则克伐。
未用之时,常于匣里如龙虎之吟。
如此便又有了匣里龙吟的剑道神通。
索命门人,一生二事,寻剑,杀人。
这把曳影,仪銮司宗卷早有记录,近年来销声匿迹,已经十年未曾出现了。
何肆感受到阴面而来的锋锐之意,只觉面目生寒,连忙摆动双手,“戴前辈,我的手没事,好着呢。”
戴平这才收敛了剑意,也不是真有多不忿,不过现在何肆成了他的新东家,没几日时间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可不得装作义愤填膺一下?
高手讨乖,糊弄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还不手到擒来?
李嗣冲看在眼里,懒得点破,都说财可通神,可买不到大宗师真心效死命啊。
要不是自己真就有伤在身,这一架,打也就打了。
现在也能打,身在京城,打不过还摇不来庾元童吗?
不过那样很跌份就是了。
李嗣冲阴阳怪气道:“嚯!何肆啊何肆,有个好舅舅就是不讲道理啊,居然给你安排了个大宗师护卫,这下子除了皇宫,还有地下幽都,整个京城你都能横着走啊?”
何肆却是看着戴平,歉然说道:“戴前辈,别怪小子多疑,您有什么办法可以自证身份吗?”
戴平点了点头,“我知道何肆少爷七月时候曾在泰安齐府小住,闻人辛陪同何肆少爷祭祖,登山,还安排了三个丫头伺候,一对双胞胎姐妹,囊萤、映雪,还有一个大丫头,叫香茗。”
何肆面色难看,这这这……这闻人管家,嘴和棉裤腰似的,怎么什么都说?
关键他也没用啊!
李嗣冲促狭道:“啧啧啧,何肆,没看出来,你小子艳福不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