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前。
一片夜色中,在三口组的总部,十几个干部跪倒在地。
跪在最前面的,是他们的组长。
跪的,是一个便携式的电子屏幕。
电子屏幕上,是一个男人,一个阴沉着脸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一个随意表露自己内心情绪的人,大多数时候他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用别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和他们打交道。
但刚刚这个跪伏在地上的人告诉自己的事情,让自己实在压制不住心里喷涌而出的怒气。
组长跪在地上,双手和脑袋都紧贴地面,不敢抬头和屏幕中的男人对视。
自己是组长,按理来说,在部下面前,自己这个组长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懦弱。
但组长并不介意这样做,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屏幕里的男人冲出来想打自家的狗一样把自己打一顿,自己也不会吝啬鼻涕和眼泪。
组长相信自己的部下并不会介意。
人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这是三口组组长的处世之道。
在部下面前,自己是组长,是他们的上司。即使三口组这几年衰落的厉害,自己也不能落了历代组长的颜面。
但在李家人面前,自己就是一条狗。
不只是自己,整个三口组都是一样。
什么是狗,狗就是主人的玩物,在自己有用的时候主人会给自己一点甜头,因为自己能帮主人看住家门。
但三口组老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依然是李家的狗,但已经变成了一条老狗,弱狗,等什么时候主人觉得自己这条老狗的价值只有身上的狗肉时,三口组组长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剥皮抽筋。
更何况,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普通人。
他年纪不大,但不管是自己还是吴成林那个心比天高的小子,都要尊称他一声……三爷。
他自然有被成为“爷”的资本。
历代以来,只有有资格争夺李家家主位置的人才有资格被下人称一声爷,不然,就是僭越。
三爷,就是屈指可数的几位……之一。
李在化,李家现任家主李景衡的孙子。
两个月前,三口组组长收到指示,从三爷的人手上收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虽不清楚三爷将这东西交给他只有什么目的,但自此之后,组长除了洗澡几乎没有让这个账本离开过身,唯一一次疏忽,就是在今天下午去青叶楼的一趟。
其实也算不得失误,因为自己还是留了个心眼,派人在储物间的门口守着的。
但结果,就是因为那支钢笔的丢失,自己和全组干部跪在这里。
脚步声逐渐接近,三口组组长的心脏随着声音的逼近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他依然不敢抬头,但看见一双染血的白手套被丢到了自己面前。
“六爷,问出来了,在他看守的过程中,有一段时间去楼上和那里的妓女上床了。”
一个面色煞白,身着西装的男人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些许血迹,对屏幕中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三口组组长和他身后的干部听闻这句话后都身躯一震,跪在最前面的组长更是冷汗涔涔,放在地上的手掌都颤抖起来。
“我知道了。”
三爷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但他的内心显然不像语气那么平淡。
他挥了挥手,一个像秘书一样的人进入屏幕中。三爷在秘书耳边安排了几句接下来的事宜,末了,秘书对他行个礼后便匆匆前去处理交代下来的事情。
“搜。
所有人都搜,通知狼心会,让他们也动起来。”
三口组组长颤颤巍巍地回应道:“是。”
三爷低头,望向跪在地上的那个胖子。
“搜不到的,同罪。”
……
达古伊抽了抽鼻子,他不是很适应地下的天气,湿度太大,呆久了自己的腰背和腿脚都有些不适,和天国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他从长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铁盒,取出其中的薄荷叶放入嘴中直接嚼了起来。生吃的话薄荷叶的味道不是很好,但达古伊几十年如一日地将其当作提神的零食,早已习惯了这种刺鼻的味道。
但他终究不是年轻人了。
意识到这点的达古伊皱着眉头咽下了薄荷叶的残渣,
同样是为自己的主子办事,但达古伊不像其他人只是一味地折服于主子的地位,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就前者而言,自己在主子手下做了几十年的事,辅佐了三代人,敬畏之心早就不剩多少了。
就后者而言,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不愿意去想一些有的没得了。前两年达古伊不是没有机会去享受更好的生活,他自己也动过心,觉得劳累了一辈子最后安度晚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等到主子缺人用的时候,他还是决定站出来为主子分忧。
除了忠诚之外,更多事因为现在的主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说句占便宜的话,达古伊没有后人,因此他看待现任的主子就像看自己的孙子一样。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主子依然是个年轻人,在处理一些大事的过程中没有老一辈人的耐心与城府——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达古伊相信以主子的资质,只要再处理两年事务,在这方便不会比那些老家伙差。但现在,主子确实需要自己去为他分担一些脏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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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沉稳的男声打断了达古伊的思绪。
身着李家族徽的男人带着他的下属走到了自己面前。
“来了?”达古伊挥手让身后的部下聚集起来,眯起眼望向前面卡车上运输的货物。
货物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掩住,但达古伊还是能隐隐感受到它的凶悍。毕竟是人类几个世纪以来智慧的最高结晶,当今世界武力的顶峰,即使它不完全,也足够让人胆寒。
“蓝海公司十米级机甲的核心,一并运来的还有基础引擎和加速装置。”
“加速装置用的哪家公司的技术?”
“白藤。”
达古伊点点头,道:“可以。”
“陈新龙。”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队伍中站出,更着他一起走动的还有十几个身穿同样制服的技术工人。
“在剩下的半个月里,他们会一直呆在这里陪你们收集蓝海的技术数据,有什么实验他们也会尽力完成。”
“辛苦了。”
达古伊打了个手势,一共五位身穿黑色长袍,用兜帽掩盖住面容的人在他身边站成一排。
他们整齐划一地放下兜帽,让自己的面容显现出来。达古伊从身边一个随从的手中拿过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刀,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身边。
那人也低下了头,神情肃穆。达古伊抬起手,从那人的额头上割下一缕短发。身边的随从用白布接过这缕短发,将其倒在一个木盒中,并郑重地扣上了锁。
达古伊依次为剩下的五人行完割发礼,知道最后一个木盒被交到李家人手中,五人才敢抬头望向他们的新主人。
割发礼是眷者在决定自己的去向时常用的一种礼仪。顶上一缕头发代表着人的灵魂,灵魂在谁的手中,谁就是自己的主人。昨夜里,达古伊当着他们的面把存放着旧发的木盒烧掉了,代表着他们的灵魂重归至高法庭,等待着至高命运做出最终的决定。
五人在行礼后便走到了李家人身后,从这一刻起,他们和原先的主人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