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说:“兄弟你还别说,人真要备着点钱粮,以防不测。小芸走了后,我虽然脑子和腿都不大好使,但我也实实在在地在外面干活挣钱。挣的钱不瞎花,现在才能就这么耗着。现在我可不行了,干点体力活,就汗如雨下。干完以后疼得吃不消,有时不干活也疼。现在,我已经彻底没啥用了,活着也就是在浪费粮食。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撑久了反而讨厌,因为钱粮只有那么多啊。
不过现在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们村子那儿要开一条大公路,这条路是国家投资搞的,正好经过我那房子。已经量过了,不过赔钱要等个一两年。
我哥知道了此事后,狂奔到村部那儿和拆迁的人说由他负责签合同。因为他弟弟我得了绝症,今天不知明天的事。由于这笔钱的数额还不小,干部们就答应了我哥。但是要求他供我吃喝,拖到啥时候算啥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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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那一家子人都精明得很,从他们的角度考虑,当然是希望我早点去见小芸。我嫂子隔十天就阴着脸来审察我一次。哎呀,寒心啦、悲伤啦,但除了抱怨,我还能做甚?不好受也受着呗。”
说到这儿,王担宝停住了,他仰起脖子看天。而朱雨深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迷雾。好一会儿以后,王担宝低下了头,他的泪不断地往下滴。此时,天空已飘起了小雨,朱雨深拿出了雨伞撑开,他再走过去撑到王担宝头上。
王担宝抹了一把泪说:“我特妈的今天是怎么了啊?怎么流这没用的眼泪!一个糟糕的爷们,流眼泪还不让别人好笑吗?换作姑娘、嫂子、妖娥子流泪,人家才有兴趣去关注、或给其以帮助,能赢得不少同情。但人家要咱们这些大老爷们的眼泪做甚?
希望下辈子不要投男人胎,遭罪啊!要么干脆不要投人胎。人是感情动物,活得窝囊,就遭人白眼。还不如做个动物自在。不过我也快了,快解脱了!
兄弟你这么有耐心听我哆嗦了这么多,我感激你啊!我只能说好人有好报来回报你了。”
说完,王担宝起身准备回去了。由于雨已下了起来,朱雨深坚持把伞留给王担宝。王担宝便撑着伞一走一跛地往他家的方向走。
朱雨深没有动。他站在柳林边,手扶着一棵柳树,迎着风雨看着王担宝那卑微的身影渐去渐远。没过多久,雨水掺着泪水就彻底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走回家时,身上已经彻底湿透了,他的表情也很木然。他没向肖蓉解释什么。
临近秋季开学的时候,天气很好,并且又热了起来。朱雨深从肖蓉娘家回来的时候,看见下街头与主街交接的地方在盖一幢楼。他停了下来,盯着那些瓦工看了好一会儿。他仿佛觉得张聪和王担宝就在那些人当中。而实际上,王担宝是不可能在这里了。
当朱雨深走到赤水河的桥头时,却发现了张聪。他在那里叼着香烟、发着愣。
而张聪发现朱雨深后,却表现出想回避他的意思。
凭着直觉,朱雨深就能感觉到张聪最近可能遇到了不少事,又弄得心情不佳了。朱雨深略作思考后还是走上前去和他寒暄。
张聪说:“雨深,我告诉你一件事!”说着,他把朱雨深拖到了一家楼房的后面,那地方很隐蔽。张聪红着眼睛说:“雨深,你知道吗?露露已经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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