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老人的共性,哪怕是王越这等人物,养病闲下来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坐着发呆,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静静的看着人来人往、日落西山... ...
“爷爷。”
这时,远处草原,一位少年小将骑着快马,朝着王越这边赶来。
“孙儿王煜拜见爷爷。”
少年下马行云流水,来到王越身前跪下,正是王老将军的长孙,王煜。
“回来了。”
王越将王煜扶起,好好打量着,看着健硕刚毅的王煜和裸露在外面的那几条伤疤,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碰到掉队的鞑靼了?”
“是,孙儿追到了几个逃跑的鞑靼人。”
王煜点了点头,将自己自上次战斗后的行踪跟老人汇报了一遍。
“你啊,这已经是第三次长途追杀了吧。”
王越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王煜的肩膀。
“要知道,这样的危险性是很高的,老祖宗的兵法里就有诱敌深入的典例,不可莽撞,知道了吗。”
“是,孙儿知错了。”
王煜能感受到老爷子的关心,点了点头应下。
“来陪爷爷坐坐。”
王越拉着王煜的手,坐下,望着夕阳,红霞染红了斑白的鬓角,无限感慨。
“老夫早年,虽是科举出身,但时有感于两宋之亡、外族入侵之恨,时常愤懑于胸,所以苦读兵书,希望有所作为。”
“后来多亏李贤大学生举荐,英宗皇帝赏识,老夫受命巡抚大同,开始了老夫这数十年的边塞之旅。”
“再后来,老夫三出边塞,两征鞑靼,历经数十战,现在想想,老夫这条命是真硬啊。”
王越陷入回忆,这数十年的生涯,哪一次不是死里求生把头挂在裤腰带上呢,可转眼间,他已经七十多啦,这样想想,自己也确实是命硬啊。
“老夫这一生,荣耀过,落魄过,也遭人诟病过,还因为与西厂的汪公公交好被文官针对过被贬过,更凭借诗词响彻仕林。”
“老夫不敢说老夫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更不敢奢求名垂青史,但老夫敢说老夫对得起我大明,老夫将一生都交给了我大明的边疆,老夫以为,会有人懂我。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说着说着,王越声音有些萧瑟。
“曾经老夫与汪直汪公交好,希望汪公助我发兵征讨鞑靼,后来汪公倒台老夫被诸大臣讨伐老夫认,汪公是和老夫私交甚好,老夫有何不敢认。”
“可后来呢,老夫告老还乡后,他们推上来的一个又一个人,被鞑靼打的节节败退,一年多达二十几次侵袭,屡战屡败!”
“他们没有办法了,于是到陛下那,要老夫回来,老夫无所谓,战死沙场,本就是老夫的溯源,可后来呢。”
王越眼眶有些红了。
“老夫经历数年整顿被他们搞的糜烂的卫所部队,厮杀数月拿下了这贺兰山!可这些翰林言官们又将李广的案子扣在了老夫头上!”
“咳咳咳... ...”
王越气的不停咳嗽,王煜忙拍着王越的背,替他舒缓气息。
“现在啊,老夫明白了,老夫不是儒生了,不是文官了,老夫弃文从武了啊。”
“他们... ...是把老夫当成了叛徒,是要打击报复老夫啊... ...”
王越笑了,有些讽刺,又有些无奈,他顺天府乡试第三,进士及第出身,本是被诸多同僚同窗相敬的仕林,但从自己选择成为武人后,一切都变了。
这些往日的同窗,现在的朝堂,似乎... ...和两宋有些相像啊... ...
岳爷爷... ...后辈完成了您昔日的夙愿,可似乎... ...未走出武将自宋以来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