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和数月前截然不同的幼子,王恕强压下内心的情绪波动问道:“为何,你就这么想去读那什么镇国书院,那王守仁虽辩过了众多大儒,但归根究底,理学才是正宗。”
虽然心中很欣慰幼子的改变,但王恕还是很好奇,那镇国书院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这么吸引王崇。
难道那王守仁真是属魅魔的?
面对父亲的询问,王崇沉默了半晌,似在思考,想了一会方才开口道。
“孩儿刚开始,只是在赌气,父亲这些年对孩儿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孩儿看着父亲布置的众多学习任务,也十分头疼,也对理学名教打心里有些抵触。”
“那日见王先生辩论力压群儒,孩儿觉得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气,回来后父亲又抽查要给孩儿加任务,孩儿一气之下便想和父亲作对,就想着去入学那新学书院。”
听到王崇的话,王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之前一直想要弥补当年没教好孩子导致孩子不成才加大的学习任务,居然让他这么痛苦,甚至开始抵触名教了吗?
“可到了西山,进了镇国书院后,孩儿明白了许多,但要是说学到了什么让孩儿对书院充满向往希望继续待下去的话,应该是道吧......”
“道?”
“是,为人,为国,为天下。”
“为人,要有自己的追求,要有人生目标,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都有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
“为国,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国才有家,我们生在大明,长在大明,只有大明好了,大家的生活才能好。”
“为天下,我辈读书人于大明而言,是受到大明政策优待者,大明养士百五十年,我们得到了大明太多太多的好处,但这些好处是哪来的呢?是从那天下赤民身上来的。”
“天下赤民之数,比之读书人百倍有余,他们的生活苦不堪言,对于我们读书人来说他们很多的日常甚至是难以想象的,读书读史看到记载,我们觉得的感同身受,实际上可笑至极。”
“未经受过那般苦楚,怎敢言感同身受?”
“读书人身居庙堂,受的是民脂民膏,却无法让他们摆脱水深火热,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
王崇所言,自家国天下展开,没有一句晦涩难懂之语,甚至很多都是大白话。
这些道理,对王恕来说,根本谈不上高深,他堂堂吏部天官自然是懂的,但这些话从王崇这个他平时布置点作业都要发牢骚懒得做的幼子口中说出,就有些难以想象了。
为何,平时他讲的王崇就听不进去,到书院这反而成了他们共同追求的大道了呢?
王恕不明白。
其实,并不是王恕不会教,也不是王守仁太会教,只是两边的环境等因素不同而已。
家国天下的概念,在中国其实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了。
但王恕等人难就难在,他们都是官场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他们对人性的黑暗实在太了解了。
这就导致他们很多都不会露于言表,哪怕教导孩子,有很多东西都搞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是会将官场那种氛围不经意带进去让孩子提前感受,就怕孩子以后会因为这些吃亏。
但镇国书院不一样,朱厚炜给他们准备的心理课、政治爱国教育那可是杠杠的,再加上一起生活一起相处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情绪感染力直接拉满。
营造出一个好的氛围,作用是相当大的。
再加上体活课,带他们锄个二里地,去西山流民组建的小村落朝夕相处一段时间,直接深入底层融入平民百姓当中,将他们生命前期对平民百姓的认知彻底粉碎,重新塑造,这样才导致了他们的迷茫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