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大戌与北周交界之处,随着清河城内残存的北周军彻底败逃,连日的烽火终于得以暂熄。
城门大开,太子刘煊仰头看向城楼。北周的旗帜已被丢弃,此刻清河城上,飘扬的是他大戌的军旗。
“皇兄。”
刘域自城中打马而来,随手擦去脸上血污,勾着唇角抱拳,“城中道路已清,恭迎太子殿下率王军进城。”
太子微微颔首,意气高昂地开口道:“诸位将士,随孤入城!”
他身披银甲,暗红的斗篷猎猎生风,英姿凛凛又不失皇室矜贵之气。身侧士卒高举着王军的旗帜,身后是齐整如一、威风八面的大戌铁骑,在如血的残阳中,气势盛大如同天降神兵。
对被异族奴役欺压了数十年的清河人来说,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太子殿下当得起天神之名。他们扶老携幼,前来迎接自己等待了许久的英雄。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目光所及之处,是人群叩拜时露出黑压压一片的后脑,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太子浑身的血液也随之沸腾,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扬。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高台,跪着被俘的北周军和没来得及逃走的府官及其家眷。
太子在众人的目光中阔步上前,他高傲地扬着下巴,眉眼间尽是对敌人的仇恨与鄙夷。
“北周胡虏禽兽,屡犯我朝边境,强占北方五郡数十年。荼毒生灵,蹂躏我族百姓,其残忍刻毒,凡大戌之人,每每思及无不痛憾悲泣。今日贼子尽数被灭,清河回归故国,就以异族贼子为祭,上慰此战殉难众将在天之灵,下解百姓受辱之恨!”
他拔出腰间佩剑,振臂高呼:“杀!”
“杀!杀!杀!”
将士的呼喊和刀枪叩击在地面的声音彻底点燃了百姓的情绪,他们瞋目裂眦,高举拳头应和。
“杀!”
“杀!”
刀光起,人头落地。太子立于淋漓的鲜血之上,踌躇满志地对他的子民承诺道:“收回边境五城只是开始,王军不会就此停歇。”
他扫过台下几位将领,“孤欲踏平邺城,诸位将士可愿随孤上阵杀敌?”
沈修为脸色一凝,他前方,刘域已经单膝下拜。
“誓死追随殿下,殿下千岁。”
其他人纷纷效仿,百姓欢欣鼓舞,如此情状,沈修为有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拉着柳子实一同俯首施礼。
夜间庆功宴结束之后,他便单独拦住了离席的太子。
“殿下。恕臣直言,皇上只命大军攻打北境五城,如今最后的清河已经收回,臣以为,应当暂且歇战休养,待上报朝廷再做打算。”
太子早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不冷不热地说:“沈将军从军多年,熟读兵法,应该明白‘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如今北周大军忙于与柔然交战,根本无力抵抗我们的围攻。邺城先前就派兵增援清河,现下怕是只剩些残兵败将,只要我们出兵,邺城唾手可得。如此天赐良机,将军还犹豫什么?”
“殿下,从皇上下诏出兵至今,已经五月有余。大军皆是从各地调拨,不远千里赶赴战场,虽粮草充足,但连日作战难免鞍马劳倦,而北周守军只守城以待,占尽地利。且邺城还有北周四王子拓跋高坐镇,要想拿下没有那么容易。”
沈修为苦口婆心地分析利弊,太子仍旧不为所动。
“没有兵马援助,一个拓跋高有何可惧?”
他白日趁着将士和百姓战意高涨的时候提出攻城,就是怕沈修为这个主将犹豫着不敢下决定,没想到沈修为根本不是犹豫,而是完全反对自己的计划。
太子清楚沈修为从一开始就反对北伐,也知道他曾和刘琮共同统领荆雍兵,对二人的关系有所猜测,所以此时心里尤其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