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掌柜浑身一抖,被这无情的一句话唤醒了半个时辰前的记忆,朝着太师椅上的男人不住地磕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不知道他们是王爷的人,无意冒犯,王爷饶命。”
“果然没用,拉下去吧。”
“不要!我全都说,都是西阳王的指令,不这么做在彭城就待不下去,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听见西阳王三个字,吴琦手一抖,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墨团。
“几个商团里,到了年末,谁赚得最多,第二年就能先挑新货,赚得最少的不仅只能捡剩下的,还要被罚银子。小人是看府上二位的货好,怕别的商团占了这便宜,所以才鬼迷心窍逼他们签契纸。”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王爷饶命。”
肖掌柜只是一无知商人,到现在还只认为自己被抓是因为欺压了武陵王府的下人,结的是私仇,把事情原委说清楚,武陵王知道了这事是因为西阳王而起就不会再过多追究。
而吴琦的心里已经掀起了巨浪,一边用潦草的笔迹记下肖掌柜的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去看刘琮的脸色。
整个彭城,乃至整个徐州的食货往来都掌控在西阳王府的手里,甚至于官商漕运也不能避免。
对于朝廷来说,这无疑是不能容忍的,但这件事在彭城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十余年来,无论官府换了多少人,大家都对此视而不见,因为那个人是皇帝的亲弟弟,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吴琦现在疑惑的是,武陵王先前是否知情,如果不知情,现在被捅破之后又会怎么做?他是徐州的刺史,也是皇帝的儿子,和西阳王有血脉之亲。
视而不见符合常理,因为这么多年都没人管的事,他作为侄子没必要为了徐州大义灭亲。但如果他真的想管,那这无疑是彭城求变的最好机会,皇室子弟,总是比别人有更多选择的权利。
肖掌柜毕竟只是一个生意人,虽然仗着西阳王狐假虎威,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和王府接触的机会,而那个胡爷就不同了。
彭城内部的商贩被分为三个商团,而这个跛脚的男人就是其中一个的总管,由他和西阳王府保持联络,对商贩直接下令。
小主,
虽然比起肖掌柜来说,他还勉强算得上镇定,至少说话时没有涕泗横流。
“一开始,王府习惯打压同行做大自己的产业,后来觉得麻烦,就和当时的官府一同立了商会,入会可免两成算缗,因为这个,城里几乎所有商贩都加入了。后来商会的规矩越来越多,官府也总有理由惩治商人,他们就会给王府送孝敬银子求一个安生,时间一长,给王府送银子也变成了惯例。”
“不愿意受制的商贩就会被排挤出去,被官府和其他商铺联手打压,生意自然也做不下去了。”
刘琮被自己逗笑了,他还想着从西阳王妃给的名录中调查哪几家商铺有问题呢,没想到整个彭城都是人家的私产。
审问结束后,吴琦有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最后问了一个最安全的问题。
“下官见这二人都没有外伤,不知大人用了什么方法,能让他们毫无隐瞒。”
“其实被抓的人有三个。”刘琮拿起写满了供词的宣纸查看一番,点评道,“详尽明了,可惜字不怎么样。”
“那另一个人呢?”
侍卫用下巴指了指地牢的尽头,吴琦顺着看过去,望见了几条锁着铁链的黑影,地牢中光线昏暗,他很难辨别那些畜生的真身。这一刻,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猛然变得浓烈起来,他惊惶地收回目光,按紧了怀中的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