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古林静谧,尖顶苍老而沉默,只有他的声音。
“你走之后,好像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就变了样。”
“我找不到任何归宿的感觉,就离开了。”
“我自以为参透天命,脱离凡世而求无上之境。”
“可是走遍大洲,九出远海,除了为你找到这样一处绝佳的安身之所,我没有任何收获。迷茫代替了满心的求道。”
“当我寻觅而不得答复时,我看见有星辰闪烁。”
他缓缓伸出手,像是勾勒着星图:
“那颗星星很奇怪,时隐时现,消失时,我找寻不到任何痕迹,出现时,我却又完全无法忽视。我的呼吸和脉搏都被那颗星星吸引。”
“于是后来,我循着星辰的指引,回到了你的故乡,大郢王城。”
“我见到了那个孩子,一个在我看来完全不适合做宸星的孩子。但是天命加身,我还是教了他该教的。”
“但是我知道,我没能让那颗宸星绽放该有的光芒。于是我知道了,契机不是我。”
“离开那孩子不久,我经过东海,无意间,或者说,命运使然,我遇见了她。”
男人的神情如悲似喜: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丹田饱满,灵息充盈,内力纯净。就好像,她是上天赐给武道的宠儿。”
“我高兴得不得了!”他抚摸着尖顶,仿佛在强调自己的心情。
“我觉得追求无上之境的转机出现了。”
“若我将她带在身边,以她的天赋,加上我的教导,不出四十年,便可触碰到那层屏障。”
接着,他的神色猛地黯淡下去: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进去,却是,失望、绝望地惊醒。”
“她的命线,竟与宸星的命运紧密相连!”
他倒掉了杯中冷酒:“开玩笑吗?”
“一个出尘脱俗、仙根奇骨的孩子,却注定要在尘世间最污浊、最危险的路上挣扎一生!”
“命运为何如此安排?天理的意义,在何处?”
“梆!”
酒杯落地,沾了土。
沉默将这片土地吞没,直到一缕光投射过来,随之还有他的声音:
“可我还是帮她了。”
“她很好,带着她的那段时间,我明白了为什么她有这样的命运。”
“我只是失望,只是希望破灭了……我不该对她失望的。”
“她很好,只可叹,不似此间人。”
他重新捡起酒杯,细心地用袖子擦了擦土,重新懒散地靠在尖顶上:
“他人的路,自己走去便是,我管太多又有何意义?”
“阿卿,天道有命,因果有理,人生,却非一条路尔哈哈哈……”
————
七天倏忽而过。
夏苗圆满结束,帝驾回朝。
赵正忠回去第一件事,便是让九皇子赵白衣搬入皇宫扶仙殿,授撰文纪事闲职。
另外,安平侯柳醉玉虽有失职,但护卫有功,功过相抵,加之念起年幼,不予惩罚。
二人养伤的日子风轻云淡,同一时间因此事而起的动静却闹得不小。
先是冯家、周家相关人员入狱,两家大受牵连;而后冯家反咬出五皇子赵云霄;赵云霄与冯周两家当堂对质,证明两家被人收买,又牵扯进六皇子和太子。
查案几乎演变成明面上两派的争斗。
听闻,皇帝大发雷霆训斥太子;
听闻,五皇子后院起火,处死发卖诸多婢女;
听闻,朝上游离在末端的官员换上一批新面孔;
听闻,周家本家断绝与王城周家分支的关系,避祸隐退……
府衙、朝堂、王城……几乎全都被笼罩在不见硝烟的腥风血雨中,风暴的阴云持续超过七天。
最终,周家满门被诛,冯家被抄没。
这场高潮短暂的虎狼相争,以鲜血定格结局,以死亡落下帷幕。
这几日裕王府一片安宁。争斗之中,唯有赵北宸,因为不曾参与刺杀且狩猎战果丰硕为皇帝奖赏。
赵北宸撑着栏杆,看脚下抢食鱼食的锦鲤。
它们互相推挤、碰撞,争先恐后,只顾争抢,完全不顾自己撑得鼓胀的肚皮。
北安站在他身边,端着盛着鱼食的瓷杯,垂首默然,杀气内敛。
北宁则站在另一边,目光深邃,神色难以捉摸。
北宁问道:“主子,还要再撒一把料吗?”
赵北宸眉眼间神情慵懒,精悍身躯被玄衣掩映,气势凝聚而内敛,仿若将醒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