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川红拎起那件裙子，一边给她展示，一边笑道：“这件好看，也适合你的气质。试一下。”

柳醉玉看着那件裙子，忽然手脚渗汗。

尤川红看她不动弹，神色明显不对劲，还以为她紧张或者不会穿，又贱兮兮地凑上去：

“不会穿吗？我这就只拿了件外裙，里面那好几层就算了，不难的。

或者，你想穿我也可以帮……”

“我自己来。”

没等他说完，衣服便被小少年一把薅走了。

小少年转到屏风后面去，尤川红耸耸肩，继续饶有兴致地挑衣服。

柳醉玉站在屏风里，抓着裙子的手握住，控制不住地在抖，原本褶皱整齐的裙角皱了一片。

她一动没动，直到裙子差点从手里滑下去。她才被惊醒，又伸手将裙子捞起。

裙子被她缓缓拿起，放在眼前，指腹拂过那些精细美丽的纹路。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快速地将外袍脱下，将裙子换上。

屏风后传来“淅淅簌簌”的声响，一角浅海的蓝色飘出。

尤川红转头看过去：“换好了？快出来啊。”

屏风后阴影闪动，她深呼一口气，抬手，散下了长发，抬步走出。

尤川红定睛细瞧：“让我瞧瞧……瞧……我天！”

自屏风后走出，天与海的宠儿，水与雪的精灵。

月白底色之上，几抹如浅海、如天穹的别样蓝色跳跃交织，领口有蓝色的鱼，簇拥着花颜玉面，

眸如春泉黛微斜，唇点水红颈覆雪。

墨发倾泻而下，垂落脸侧，更添了一抹娇美。

人美，气质也绝。

纯澈又清冷，冷漠又勾人。

尤川红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他发现，之前，似乎一直被柳醉玉身上那股飒爽英武的气质夺走了大部分注意力，虽然，明知道她长得好看，却没法只去欣赏这份雌雄莫辨的美，而下意识先去关注，那份武道气场和武者气质。

直到她收敛气势，换上女装，尤川红才惊觉，

传言中的“男生女相”，并非传言。

柳醉玉站在那儿，面容绷得很紧，她听见自己如鼓擂的心跳。

是紧张、隐秘的激动、深藏的害怕。

她不敢开口，她现在声音肯定是抖的。

安静的末尾，是尤川红缓缓展开的灿烂笑靥：“我就说，你这小子长得漂亮。”

他走过来：“来，这边，有镜子，看看你自己。”

尤川红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镜子那边推：“放松点，这么紧张干什么？”

柳醉玉从下往上，一点点抬起目光，直到看到了镜中完整的自己

——是极为陌生的模样。

“是不是好看？”尤川红在一旁不停说话，“我就说嘛，你人好看，当然也有我的功劳，我的眼光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看我选的多合适……”

好看吗？

这样就是好看吗？

柳醉玉沉默地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想触摸镜中的人，却在即将触及镜面的自己的面容时停下。

——“命贵身贱。”

柳醉玉瞳孔骤然一缩，耳边响起梦魇般的声音。

——“这样的世道，若为女儿身，恐压不住这般命格。做个男儿养吧。”

——“这是给玉儿准备的首饰，漂亮吧？仔细留着，等柳大哥和梅雪姐帮你恢复女儿身之后，自然就用得上了。”

——“玉儿，大哥知道，玉儿最厉害了，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阿娘对不对？”

——长棺归家，碑林列祖，满门忠烈，只余幼子。

镜子前的人突然猛地后退一步，一瞬间，所有的迷蒙朦胧的柔美化作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