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提着心回到自己简陋的房间,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帐顶,没有半点儿困意。
她爹为人温和有礼,娘亲知书达理,六岁以前,她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受尽宠爱。
后来家中生变,爹娘双双离世,她跟着伯父伯娘生活将近十载,从此天不亮就要开始干活儿,在这泥潭里挣扎到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往后的日子将会如何。
爹娘的面容早已模糊,但有时被王招儿责打到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时,脑海中想起爹娘温润的声音,想起自己儿时短暂的快乐时光,她便也坚持到了现在。
王招儿绝不会无缘无故给她一身衣裳,只怕是这一家子又要在她身上图谋些什么。
姜瑜想到这儿,心里一时竟平静无比,虽不知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她总会好好活下去的,无论何种境地,她都不会轻易放弃。
忍过了这非人的十多年日子,她还有什么经受不住的?
第二日一早,姜瑜按照王招儿的意思,换上了那身儿碧色衣裳,明显感觉到王招儿今日的心情不错,连姜大海今日也没去田里,而是坐在台阶上编着草篮子。
而姜成山还没起身,他素来是不到午饭时辰不起的。
姜瑜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巳时,人牙子刘婆子按照姜成山与她的约定来到姜家,王招儿热情的将人迎了进来,又叫来姜瑜陪着说话。
闲谈间,刘婆子已经把姜瑜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看得她窈窕身姿,芙蓉面孔,杏眼樱唇,心里暗暗点头,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王招儿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又热切几分。
转眼到了午时,王招儿又差遣姜瑜赶紧去做饭。把人支开以后,二人就着姜瑜的身价商量起来,最终以十两银子定下。
用饭时,姜成山对这刘婆子极尽殷勤。
用罢饭,刘婆子告辞离开,说定明日来带姜瑜去给主家相看。
王招儿无有不应,找了个由头,只说城里有人家看上了姜瑜绣的帕子,要订多些,让她明日跟着人去一趟。
姜瑜本就被那刘婆子看得十分不自在,又听王招儿竟肯让她自己去接洽卖家,心里更觉奇怪。
毕竟以前王招儿怕她私自留钱,从来都是自己进城去交给买主的。
姜瑜心里警觉起来。
等再一日,刘婆子又来了姜家,寒暄几句,就带着她往城里去。一路上,面对刘婆子的热情,姜瑜始终谨慎的不多回应,低着头,只作出一副懦弱怕事的模样,十句问话只答上一两句。
两个时辰后,二人进了城。姜瑜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城,一时被热闹的街边小摊吸引了视线,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她一路看得津津有味。
她随着刘婆子来到城里的百味楼,又进了二楼一个隔间,隔间里的珠帘后面依稀看得出有一坐一站两个人影。
刘婆子一进门就对着里头的人行了个福礼,见姜瑜干站着,伸手拉了拉她,示意她一同行礼。
姜瑜把手上装着帕子的篮子放在桌上,学着刘婆子的模样,把手放在腰侧,僵硬地行了个礼以后,便低头不语。
刘婆子赶忙说道,“夏嬷嬷,人我带来了,您看看,山野丫头,礼数难免不周。但好在家世清白,父母早亡,如今跟着伯父家过活,刚过十五,还未曾许人。您放心,若您看得上,我定好好调教一番。”
姜瑜听得这话,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见的根本就不是帕子的买主,王招儿要把她给卖了?
不等里边儿的人出声,她率先开口问道,“刘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来卖帕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