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北疆细作潜入青石县暗中埋伏的消息很快传开。
如此一来,出于事急从权的考虑,卓星等人以此为由“打断”县令大人的婚礼、抓捕可疑人等入狱审问便理所应当,附近听到异动探头探脑的左邻右舍对此深信不疑,再没人过问一夜之间萧索的这座宅院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客栈里,一间尚算雅致的上等客房内,被及时救治回来的姜瑜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虽仍沉沉昏迷,眉心却是舒展,神色安详平静,未见分毫痛苦不舍之色,仿佛对这世间的人和事真无半分留恋了似的。
裴钧煜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睡颜,想起大夫说那簪子再多刺进半寸便伤及心脉,险些神仙难救,足可见她没有半点儿求生之意,心里便涌上一阵沉痛无力的悔意。
若早知他们之间还有乐安这个孩子,他手中握着这个重要的筹码,使出点儿手段徐徐图之,何愁姜瑜和孩子不乖乖回到他手心?
他也绝不至于做出为人替身这样不堪的事情。
那一夜是姜瑜的耻辱,又何尝不是他的呢!
可笑从前他在姜瑜身上用惯了的手段,一朝故技重施,却一败涂地,输得彻底。
这回竟阴差阳错的,又与当年那回殊途同归。
不但让姜瑜选了死路,还折了乐安与他的父子情分。
他恨极!痛极!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谢宴那狗贼!
是谢宴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细想后,便知姜瑜为何会作出这番举动。
她以为提醒他看在乐安的份儿上,他就会留谢宴那厮一条贱命,她以为乐安回到亲生父亲身边就有人抚养看顾,能好生长大,她便能怀着对谢宴一腔纯真饱满、不容玷污的爱意了无牵挂地死去,以死明志,以死逃离他,逃离她不愿接受的现实。
可他们都错了。
他们分开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了解不该再如当年那般一成不变。
就如他没有料到姜瑜会狠心至此,连亲生孩儿也能不顾,竟能抛下一切,决绝寻死一般,姜瑜也高估了区区一个孩子对他的牵制,高估了他对乐安的舐犊之情。
在他心里,孩子怎及得上她重要?
一天一夜过去,裴钧煜寸步不离地守着姜瑜,期盼着她苏醒的同时,一个他觉得可以永绝后患、一劳永逸的想法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随即执笔书信一封,唤来一个随从,吩咐他快马加鞭把信送到那人手上,并尽快把人带来青石县。
乐安在另外一间房被两个寸步不离的暗卫贴身照顾,不被允许出房门一步。
到底只是个六岁孩童,他自亲眼目睹谢宴和姜瑜相继受伤赴死那一遭,极度伤心惊惧之下,吓得手脚颤抖,泪流不止,牙关紧咬,不言不语,不吃东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死死睁着眼睛不睡觉,活像走了魂儿似的。
那两个暗卫使尽哄小孩儿的法子,不管怎么安抚劝慰都没用,他就像听不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赶紧去向主子回禀了这事儿,可裴钧煜一心都在姜瑜身上,哪儿舍得离开她半步,便连去看他一眼都不曾,只吩咐他们请大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行医多年的大夫只一眼便看出这小儿是受到惊吓,生了心病,绝非药石可医,装模作样地把脉一番,简单说明情况后,开了两贴普通的安神药。
其中一个暗卫再次向裴钧煜回话时,他也并未有什么反应,依旧吩咐他们照顾好孩子。
这话不免让下面的人感到为难,“照顾”和“照顾好”是两码事,心病还需心药医,主子这态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