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威胁的话脱口而出,带着先发制人的气势,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
可惜她虽看似心如槁木,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到底历经风月一场,荒唐也好,淫乱也罢,真正尝了男欢女爱的滋味,心湖早起了涟漪,无论是身体上的欢愉,还是自弃后任由自己清醒着堕落的痛苦,对她来说,都是那样新鲜的体验,是嫁给裴锋磊以后,从满心欢喜期盼到被冷落致死心后从未有过的感受,哪一种滋味儿都比麻木要好,总归算是让她对生活有了留恋,自然能快活一时是一时,如今又哪里真舍得下呢?
说出这番话,恰恰表明她不过纸扎的老虎,虚张声势,豁出去的样子是假,以此为筹码谈判好保全自身才是真,既有所求,便不免落了下风。
若是别人恐怕会被她唬住,多少忌惮她几分,毕竟她再不济,也有诰命在身,有资格出入宫廷,虽被关在这里,难有出去的时候,却不是完全没有告发的机会,这世上的巧合和意外从来都是防不胜防的。
但裴钧煜若无绝对能拿住康氏的把握,又岂会贸然揭穿她的奸情,这处的情况他早便知晓了,只是那时他存心报复,后又常在外地无心理会,才放任至此。
康氏说话的时候也在观察裴钧煜的反应,见他无动于衷,并无紧张害怕面色,说到后头,想起了他的手段,回过神来,未知的恐惧涌上心头,强撑的气势渐弱了下去,指责的手指也无力地放下了,停声愣愣静默片刻,末了闭了一闭眼,面如死灰道,“说吧,这回你又想怎么处置我?还是你终于肯给我一个痛快了?”
“你不用拿话激我,我知道你不想死,我没想要你的命。”裴钧煜道。
康氏沉沉坠落的心被他这话高高吊起,从谷底到悬崖,脸色还是一样的难看。
杀人偿命不过头点地,断一口气,了结欠下的孽债,倒也干净,但裴钧煜报复不为偿命,只为诛心,比死更痛苦万分,这才是真正让她害怕的地方。
“我原先以为你会在这里变成一个疯子,或者傻子,没想到你竟自甘堕落,不顾身份脸面与老仆私通,同吴姨娘在此大行苟且之事,与暗娼也没什么分别了。”裴钧煜话声异常平静地道出二人不堪的行为,直白到残忍。
吴姨娘闻言,想到她的儿孙们,强压泣声,羞愤欲死,生生咬破了嘴唇,满嘴是血,悔恨不已。
康氏听到了身后的泣声,情绪瞬间失控,“哧”的笑了一声,站起来指着裴钧煜鼻子怒而大骂,“身份?脸面?我不顾身份脸面?你们难道又给我什么脸面了吗?我好歹也是你父亲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妻子,我不顾的是你潞国公府的脸面!我不顾的是你和你那死鬼父亲的脸面!那死鬼风流好色,还是那样丢人的死法,你们还不是费尽心思为他遮掩?沦为暗娼又如何?老娘乐意!我就是要把你们潞国公府所有人的脸面都踩在脚下!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是要拉我去沉塘闹得人尽皆知?还是一样要替我遮掩?我是肮脏,我是不堪,你们难道干净?我明白告诉你,有男人伺候我,我不知有多快活!我看你们的脸色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够了!能让裴锋磊当绿帽王八,我更是解气得很!你想让我变疯变傻,想让我羞愧难当,想让我活在自暴自弃的不耻中,我告诉你,你妄想!我偏要活得好好的!我偏要活得好好的!”
她像个疯子一样发泄,张牙舞爪,脸色泛红,面目狰狞,句句斥骂的声音尖利又刺耳,这些话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她和吴姨娘身前,护着她们所剩无几的尊严。
“你肚子里的孽种不能生下来。”裴钧煜不为所动,只淡淡的说了这一句话。
恰如平地一声雷。
“什么…什么孽种?谁…”康氏被这话砸懵了,呆了一呆,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裴钧煜皱眉道,“你有身孕了,自己不知道?”
康氏抬手抚摸小腹,想到多日没来的癸水,眼泪滚下,神色倏地变得柔和,衔着恍惚的笑意喃喃道,“我有孩子了?我真的有孩子了,我要做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