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高!
每引折银六钱四厘。三百斤呢,真不能算高吧?呵呵,别忘了,还有税呢!三两。还有公使银运费呢,也是三两。还有一路下来每个卡口的辛苦费呢……从盐场到百姓的炒菜锅里,涨个十几倍,那是良心价——涨了足足三四十倍的“在在有之”!顺便说一句后话,到了满清道光年间盐制经过大力整顿以后,一引盐的正课必须不折不扣如数缴纳的各种税赋是一两一钱七分,杂课千奇百怪的地方性杂税嘛,也得有一点,不多,十二两,才十倍而已。当然,不包括沿途各路神仙小鬼儿们各种不入账的打点哈。
即便要承担这些必不可少的巨额开销,盐商们还是富甲一方:明朝的全国总收入平均在一千万两左右,而扬州一地的两淮盐商资本“在广陵者不啻三千万两”!还是一句后话,乾隆下江南至扬州,盐商出资几十万两白银为其建行宫,并修葺大虹园(今瘦西湖),供其玩赏。以至于乾隆发出“盐商之财力伟哉!”的感叹。后后话,这厮不久就把那些接待他的盐商家都抄了——尽管“其产尽没入官”,百姓们没拿到一个铜板,还是为乾隆爷发自肺腑地欢声雷动。
而私盐,完全没有这些开支,您说利润会有多大?
早在汉唐大宁就有产盐的记载。上古时期,四川盆地是个巨大的盐水湖,随着气候变化,湖水蒸发,低洼地带封闭,形成了巨大的地下卤水层。大宁人从大山深处的盐井里背上来卤水,煮干了就是盐。不过,因为开采的时间过于久远,现在往往要下到几十丈深才能打到卤水,盐工们则要背着木桶沿着不知搭了几百年的木梯上上下下,手脚滑了失足也罢,一脚踩断了梯档也罢,反正稍不留神人就没了。既然是垄断生意,官府自然要管,可任何一位大人都不愿意跑到乌漆嘛黑潮湿溽热的盐井里去盯着那群亡命徒盐工啊。再说了,风险大,利润厚,成员还都得身强力壮……妥妥的黑社会温床!大人们才不会以大好之身涉险,所以,需要杜段这样的豪强帮忙。
明面上杜段是个大宁城里的富户,虽然没什么功名,但着实有不少产业,绸缎庄,米铺,当铺,药铺,都有。其实大家都知道,巴掌大的大宁,这些生意赚不来几个钱,杜员外真正做的是贩私盐的生意。别看杜员外逢人就笑眯眯的,手底下少说有十几条人命呢。大宁的井盐质量非常好,就是人们常说的“雪花盐”——白得像天上的雪花一样,一粒粒晶莹剔透。好到什么程度?能当银子使!一小袋雪花盐,能值一二两银呢。大宁那些盐井的出产,差不多有两成是杜员外的——大人们都睁一眼闭一眼,这是杜员外帮忙的酬劳。
除了一个正妻,杜员外还纳了三房妾,却命中无子。有人说这是他做这行的报应,结果那个家伙不久就失踪了,再后来,就再没人敢讲这话了。
杜虎自小就被杜员外当亲儿子一样养,但杜虎的性格一点也不像杜员外,好勇斗狠,而且做人做事都很张扬,这让杜员外很担心,不止一次地跟他讲,如果不知道收敛,这份家业迟早要坏在他手里。不过,好像没啥用,每次挨了骂,杜虎最多老实个三五天。好在杜大虫讲义气,靠杜家吃饭的千把号棒棒兄弟都服他。近几年,杜员外对简巡抚越来越厉害的严打行动很是忧心——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地方豪强,势力仅仅局限在大宁大昌,在掌管八府的巡抚大人眼里,捏死他不会比捏死只虫子多费好多力气。
杜员外有钱不假,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金盆洗手享清福是不可能的——大宁大昌的县太爷买面子,那是因为需要他维持几十口盐井的生产秩序,一旦没了利用价值,太爷们翻脸铁定比翻书还快、自己的贩私队伍只会打打杀杀,要他们下盐井背卤水是万万没人愿意做的、失足伤残盐工的家小要养、死在官兵手里兄弟的家小也要养……江湖,岂是你说退就能退的?
杜虎带队伍走了以后,杜员外这几天右眼皮一直跳,俗话说左眼财右眼灾,杜员外格外担心起来。
离预定接应的船只泊地只有十几里路了,过了这段谷底,再转过前面的山坳就能看到大宁河,前面探路的兄弟也没发出预警信号,杜大虫放下了悬着的心。堪堪便在此时,杜大虫听到前面一声铳响,心里咯噔一下:仙人板板!有狗官军守在这里!
三十六计走为上,杜大虫虽然好勇斗狠,但除非万不得已实在避不开,谁也不愿意跟官军公然作对。杜大虫刚刚招抽出刀正要呼兄弟们上前掩护挑夫们后撤,队伍后面竟也响起两声铳响!
妈卖批的完了噻,被围了!
看见半里不到后面半山腰上草木的一阵晃动,杜大虫心里凉透了:少说有百人猫在那里等着前面发出信号断后路呢!前面堵着的只多不少——简老狗这是把自己的标营全派出来了!百多布衣对五百披甲……
自己这帮人死定了!
*一个有趣的小知识。
为什么沿海地区的人普遍不如内陆省份的人喜欢吃辣?你问四川人,大概率他会回答“我们这里比较潮,吃辣椒花椒可以去湿气”。其实这是以讹传讹——辣椒花椒传入以前蜀地就不潮么?^^
答案是因为盐。
沿海地区获得食盐比较容易。反之,食盐专卖,江西湖南湖北云贵一带的人在明清时要花很贵的价格去购买食盐。明末清初,辣椒花椒传入,大家发现:这东西像盐巴一样能下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