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济民在城外,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却仿若未觉,只是紧紧地勒住缰绳,那缰绳在他手中绷得笔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如炬,死死地凝视着城墙上那些放下武器的士兵。
士兵们个个灰头土脸,脸上满是悲戚与绝望,或低垂着头,或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许久许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唯有那城中大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和偶尔传来的士兵哭喊声打破寂静。
龚济民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绪交织缠绕。
身旁的刘国能打破了沉默:“将军,我们赢了!
这浠水县城如今是我们的了,将军的智谋实在是高啊!”
龚济民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此计虽成,然这胜利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场胜利能让自己快速占领黄州府。
整个湖广地区也就只剩下武昌府了。
只要大帅那边不出意外,就能快速剿灭左良玉。
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惠登相倒下的那片城墙时,不禁喃喃自语:“惠登相啊惠登相,你这又是何苦?”
他深知惠登相在军中素有威望,且为人刚正不阿,作战勇猛有谋。
回想起往昔与惠登相的数次交锋,虽立场对立,但彼此的战术与策略都让对方钦佩。
如今惠登相以死明志,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敬佩:
“你倒是条汉子,宁死不屈,这等气节,实难多得。”
说罢,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满是惺惺相惜。
刘国能看着龚济民的表情,有些疑惑地问道:“将军,惠登相已死,此后这一带再无人能与将军抗衡,您为何还如此惆怅?”
龚济民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你不懂,这世间少了一位真正的豪杰。
大帅这争霸之路,也会变得寂寞许多。”
龚济民再次望向浠水县城,此时城内火势汹涌,火光冲天,那黑火油助长着火势,仿佛要将整个城池吞噬。
龚济民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道:“这黑火油着实棘手,眼下想要救火也是难上加难。
只能先想办法将城头上的守军留下来,莫要让他们再做无谓的反抗,也防止他们趁乱逃脱。”
刘国能满脸焦急,大声说道:“将军,这火势太猛,城内已成一片炼狱,根本没办法进入啊!
咱们的计划虽成功了,可这黑火油威力远超预期。
如此下去,这城内的官军恐怕都会被活活烧死。
龚济民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自责。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火势实在是凶猛,这城内已经沦为一片人间炼狱!
之前我就考虑到黑火油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控制的。
要不是您给出的那个主意,恐怕这一城的百姓都要陷入火海,后果不堪设想啊。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
先安排云梯吧,让城墙上那些已经投降的士兵顺着云梯下来。
咱们先把他们安置好,也算是稳定一下局面。
至于城内的火势和那些士兵,目前来看,确实已经超出了我们当下的能力范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刘国能连忙点头称是,一边用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
“将军所言极是,末将这就去安排云梯。
只是这城内的大火如此凶猛,那些还被困在城中的士兵怕是……
末将实在是忧心忡忡。”
龚济民抬头望向天空中那弥漫的滚滚浓烟。
表情严肃地说道:“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准备好湿布,捂住口鼻,以防浓烟熏呛。
再找一些水性好且机灵的士兵,看看能否从护城河引水,尝试从外围遏制火势的蔓延。
另外,安排嗓门洪亮的士兵向城内喊话,告诉他们,只要放下武器投降。
我们会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切莫再做无谓的抵抗,但愿能减少一些伤亡吧。”
刘国能应了一声,然后快步离去,大声呼喊着士兵们准备云梯等事宜。
龚济民则依旧静静地骑在马上,望着那被火海笼罩的城池,心中默默祈祷着这场灾难能够尽快平息,
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一场战火,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我等的罪孽啊……”
刘国能迅速组织士兵们将云梯推至城墙边,仰头朝着城墙上喊道:
“城墙上的守军听着,将军有令,只要你们顺着云梯有序下来,绝不伤害你们性命,我军一向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