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过去,刘国能便脚步匆匆地赶来。
他手中紧握着一份名单,神色凝重得犹如被乌云笼罩。
他一路小跑,脚下的尘土随之扬起,待来到龚济民面前时,已是气喘吁吁。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与疲惫。
龚济民原本正凝视着城内那仍在冒烟的废墟,陷入沉思之中。
听到刘国能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
目光迎向刘国能,眼中带着一丝询问与期待。
可刘国能那沉重的表情瞬间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龚济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名单。
视线刚一触及那上面的数字,他的眉头便如被拧紧的绳索般紧紧皱起。
眼神里满是无法言说的心酸与沉痛。
那原本五万之众的官军数目,此刻在表格上显得如此刺目。
五千多伤兵,才过了一天,只剩下寥寥三千多人。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却被那如鲠在喉的哀伤死死卡住。
“将军,这……这战况实在是惨不忍睹啊。”
刘国能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
“那些投降的官军,好多都被严重烧伤。
他们在临时营帐里痛苦地挣扎、呻吟,那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碎。
军医们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可药品实在是匮乏得厉害,根本不够用啊。”
龚济民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刘国能。
望向城中那一片狼藉、仍在冒着袅袅青烟的废墟,久久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像是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长叹,那叹息声中饱含着无尽的自责。
“此乃我之罪孽啊。
最初,我竟妄图火烧浠水县城,想让城内百姓和惠登相的五万大军一同葬身火海。
那时只想着速战速决,快速平定黄州。
却全然未顾这计谋有伤天和,实非君子所为,故而不敢实施。”
刘国能听闻此言,微微一怔。
随后轻声说道:“将军,那时局势紧迫。
您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只是这法子确实太过残忍。
好在后来我们采用了我的主意,让军队和城内百姓伪装成疫病,以此来勾引惠登相进城。
如此一来,既能达到目的,又可避免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龚济民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是啊,幸得有你出此良策。
也亏得这浠水的百姓,因我们来到之后开仓放粮,救助他们于困苦之中。
才换来了他们的支持与配合,否则这计划也难以成功。”
龚济民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咬着牙说道:
“可如今,看着这么多官兵伤亡,我心中实在是愧疚难安。
以如今官府的作为,他们的家人恐怕是拿不到一文钱的抚恤金。
更有甚者,怕是还会做出欺压这些人的家眷。”
刘国能赶忙上前一步。
劝慰道:“将军,这并非您一人之过。
战争本就是残酷无情、变幻莫测的,谁也无法精准地预料到这一切。
当务之急,是先全力救治这些还活着的士兵。
多救一个人,也就多挽回一个家庭。
其他的事情,咱们再从长计议。”
龚济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的眼神逐渐恢复了一丝坚毅:“你说得在理。
即刻传令下去,调配军中所有能够动用的物资。
务必全部用于救治伤员。
派人到我们占领区,多寻一些对处理烧伤比较厉害的大夫过来。
多买一些药材,钱从我们缴获的金库里支取。
不管用什么方法,先保住他们的性命。”
“刘国能点点头,抱拳离去。
与此同时,在崇阳城中,一片纸醉金迷之象。
官员们在华丽的府邸中纵情声色,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