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处,聂洪升戛然而止,一时语塞。
见状,薛鹏心中焦急,催促道:“然而何事?快说!”
聂洪升拭去额头汗水,毅然决然地道:
“临行前夕,镇北王殿下亲信段西州不期而至,拦下了卑职。他言道——”
“殿下与我郡主年龄相仿,且皆未婚,若能联姻,未来殿下发兵救郡主,便师出有名。且,王爷虽能暂保郡主周全,然岁月流转,一旦王爷仙逝,谁人能永久护郡主安宁?莫非让镇北王殿下无名无分地守护郡主一生?”
轰!
此言一出,薛鹏脑中似有惊雷炸响,那双惯常锐利而智慧的眼眸,此刻亦是闪烁不定。
沉吟许久,薛鹏方开口问:“洪升,这是李遥的意思,还是段西州自作主张?”
聂洪升略一踟蹰,忆起在镇北王府的片段,答道:“回禀王爷,镇北王殿下从未在下人面前显露此意,但……”
“殿下曾言,他与段西州情深似父子。”
“因此……”
听罢,薛鹏眉峰微锁,沉默良久。一时之间,他难以判断段西州此举,到底是李遥的授意,还是其擅自为之。
但薛鹏心中清楚,李遥能应允请求,恐怕是因为自己在幽云十六州,除云州外十五州的影响力犹存。
未来,若李遥南征,幽云之地定是首当其冲。
而掌控幽云,意味着李遥将执掌大周半壁江山,具备与皇权分庭抗礼的资本。无论和战,主动权都将紧握于李遥之手。
这少年看似纯良温文,实则心机手腕远超其父李振山。
薛鹏不由回忆起与李遥在京师殿堂中为数不多的交锋。
公正而言,李遥文雅有礼,印象不差。
尽管在崇尚武力的大周,身为镇北王世子的他并未在马背上建功立业,被戏称为“废物”,仅掌管后勤,但薛鹏深知,统筹领地军政、维系三军粮草,远比战场杀敌艰难。
世人眼中的“废物”李遥,实则是大智若愚,胸有沟壑。
果不其然,面对镇北王崩逝、女帝夺权、世子易封的风雨飘摇,李遥短短两月间连克云州、淮州重镇,全灭云州军三十万;又孤军北上,突袭漠北突厥,直捣黄龙,迫使突厥残部逃亡漠南。
桩桩件件,何其惊人?
李遥年仅二十四便有如此成就,假以时日,龙腾四海,其势不可挡矣!
正当此际,段西州提出与福亲王府结丝萝之盟,表面似有趁火打劫之嫌,实则是寒冬中的温暖援手,情深意重。
若福亲王府能与镇北王府结为秦晋之好,待到李遥手握幽云十六州,不论是与皇廷分疆而治,抑或是挥师南下,一统河山,福亲王府均将成为这场棋局中不可动摇的赢家。
对于薛鹏而言,成为未来皇帝的岳丈,较之异姓王的虚名,更为实际且牢不可破。
况且,段西州所言确有道理。人生终有一别,为女儿下半生寻一可靠归宿,是为父职责所在。
环顾大周,无人能出镇北王李遥其右。
此子不仅智谋深远,手腕高超,堪称人中麒麟;更兼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与吾家千金可谓天作之合。如此婚配,恰如其分,门第相当。
然而,联姻之下,福亲王府未来的命运便与李遥紧紧相连,同舟共济,福祸相依。
薛鹏沉吟良久,终下决心,将赌注押于李遥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