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仗挺大。”
俄尼拉平原东部,拔都骑在马上,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支帝国军团。
天色有些阴沉,浓浓的黑云似乎将压下来,使这天幕之下的的一切生灵尽数湮灭。
赛兰冬此时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
眼前这支库塞特军队和自己曾经交手的那些草原部落看起来不同,光是阵仗都有些吓人。
那黑压压的一片骑兵似乎望不到边,蔓延到天边的人海似乎要与这片黑压压的天幕连在一起。
万物似乎都在这一刻保持了沉默,只有马蹄踢踏着大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万人,两万人纯骑兵部队,光是视觉上带给人的震撼就足以让赛兰冬未战先怯。
“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和我们硬碰硬。”威利眼神扫过这支帝国军团,声音有些低沉“这样我们反而不太好办了。”
“是啊,帝国军团的方阵,可是震慑了卡拉迪亚整整五百年呢。”拔都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自然不可能跟他们硬碰硬,咱们的骑兵金贵着,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换一的搞。先让儿郎们先去探探这支部队的深浅吧。”
说着,拔都挥动手上的马鞭,清脆的破空声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似乎颇为突兀,赛兰冬只觉得伴随着这声响亮的音爆,黑暗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对面库塞特人的阵型发生了变化,赛兰冬屏息凝神的注视着,脸上不知不觉中已经遍布密密麻麻的细小汗水。
“是骑射手。”
赛兰冬似乎松了口气,他在看清对面不过是派出骑射手来骚扰自己队列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反应似乎有些可笑。
是啊,不过是一些居住在破旧毡房里面的野蛮人罢了,自己堂堂帝国执政官,南部名列前茅的将领,又怎么会惧怕这些未开化的野人呢?
游牧民族的打法,自己再熟悉不过了,骑射手在自己军阵前绕一个大弯,抛射一番之后便弯回去,自己则可以趁着他们打弯的时候用弓弩手来反击,密密麻麻的骑射手队伍,哪怕闭着眼睛射都能射中。
不管是人或者马,在行进中的队伍里被射中,就已经预示了其死亡的命运。
“让弓弩手藏到盾牌后面,等待指令。”
赛兰冬如是命令道,按照以往对付库塞特人的经验,密集的弓弩手在步兵的掩护下,与骑射手的交锋往往能占据优势,不过为了减少自己这边的损失,在对面骑射手冲锋过来的时候,自己最好还是让弓弩手暂避锋芒为好。
赛兰冬思考间,库塞特人的骑射手已经冲到了帝国军阵前一百多米的位置,骑射手们开始抛射箭矢,只可惜,对于早已躲藏在盾牌下面的弓弩手和步兵而言,这轮抛射造成的伤亡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该打转了。”赛兰冬看着眼前已经射出两三轮箭矢的骑射手,刚下令弓弩手回到射击位置,余光却瞥见那些库塞特骑射手接下来的动作,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他们没有迂回,而是急停在帝国军团前不到三十米的位置,然后才打转马头,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而去。
紧接着,库塞特方面又派出了一支骑射手部队,迎着回转的第一支骑射手就打马而去。
“他们疯了吗?”赛兰冬不禁有些愕然,“他们会撞上的!”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赛兰冬所料,面对面而行的两支骑射手部队却没有出现想象中撞得人仰马翻的场景,相反的,他们几乎是完美的与彼此擦肩而过。
“这不可能!”赛兰冬几乎是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知道库塞特人骑术高超,也知道草原马操纵性极高,但是眼前这一幕真的是人能办到的吗?
然而不等赛兰冬多想,之前撤回去的骑射手在和己方第二波部队擦肩而过前,竟然意外的背身往后发动了两轮攒射。
而刚刚就位的弓弩手不出意外的被这两轮攒射给弄的死伤惨重。
“回去!快回去!”赛兰冬有些着急的大声喊道,却发现手下的部队并没有行动,赛兰冬这才想起来挥动手上的令旗。
弓弩手和步兵们重新回到了盾牌下面。
而赛兰冬觉得自己必须要重新打量一下眼前的这支部队了。
接二连三的不间断的密集箭雨倾泻在帝国军队的头上,不断的马匹突击到自己不足两三十米远的地方,这种恫吓所带来的听觉和视觉上的冲击,赛兰冬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手下的士兵们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毕竟就算是再精锐的部队,面对这种随时会带走自己生命的箭雨,和那骇人心魄的马群冲击,而自己却只能老老实实待在盾牌下面,任由箭簇突破盾牌,划伤自己的额头和手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盾牌越来越沉重,而身边时不时有战友被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箭矢夺走生命。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战意,没有人。
士兵们为了躲避那漫天的箭雨,只能将脑袋完完全全的隐藏在盾牌下面,每次对面的骑射手突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次心惊胆战的经历,士兵们并不是赛兰冬,他们看不见对面的骑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滚滚的马蹄声会踏过自己的脑袋,冲破自己的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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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拔都抛出来了一个问题给赛兰冬,要么就赌库塞特不会用重骑兵冲锋,自己的步兵们继续待在盾牌下面接受库塞特的箭雨洗礼,直到心里防线全面崩溃,要么就打开阵型,让骑兵和步兵们互相配合,来反击一次库塞特人。
赛兰冬选择了后者。
“具装骑兵,快!给我把这些烦人的骑射手碾死!”
作为战场中的顶级怪兽,具装骑兵的数量有限,但是威力惊人,因此大多数时候,指挥官们都会选择让具装骑兵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发动冲锋,以期来达成一招制敌的效果,或者彻底冲垮敌人的阵线,然后自己或者轻骑兵来收割战场,或者冲散敌人阵列,给步兵收割战场的机会。而很显然,现在并不是具装骑兵冲锋的时机。
但是赛兰冬必须做点什么,不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步兵被对面的骑射手一次一次密集不断的箭雨给吓的肝胆俱裂。
所以,即使现在并不是让具装们发动那骇人心魄的骑兵冲锋的最好时机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具装骑兵们动了,震碎大地的声音轰隆隆的传来,这似乎给了方阵中的帝国士兵们某种信心,他们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似乎在期待着被视为帝国骄傲的具装骑兵们可以给这些库塞特人一个教训。
然而他们却再一次失望了。
骑射手们并没有携带沉重的盔甲,甚至有些连马甲都没有,他们的身上除了那一身铁扣连接在一起的皮甲,就只有腰间的两把弓和几袋子箭矢了。
而这些加在一起的重量,甚至都比不过具装骑兵的马甲。
于是,帝国的具装骑兵们面临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尴尬局面。
自己眼前是看似在不停逃窜,实则时不时回过头射自己几箭的骑射手,而自己身边,则是那些原本在两翼的,现在已经绕开的骑射手,他们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将自己的队列半包围在中间,不停地往自己头上倾泻着箭矢。
而自己毫无办法。
具装骑兵们只能往前冲,冲锋一旦开始,停下就意味着死亡,尤其是在这样的局面下。
但是,自己能坚持冲到天涯海角,可自己的马呢?
赛兰冬也明显意识到了问题,具装骑兵们被库塞特的轻装骑射手们给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不断袭来的箭雨,偏偏具装骑兵完全追不上这些可恶的骑射手。但是他能怎么办?真的让具装骑兵停下来吗?
答案很明显是不能的,于是赛兰冬想到了一个办法。
冲击库塞特可汗所在,将战场主动权重新握回来。
但是,等等……可汗在哪?
赛兰冬极目远眺,眼睛已经睁到最大了,却只看见一排又一排黑压压的不断奔跑着的库塞特骑兵,可却找不到库塞特的指挥枢纽。
他找不到拔都。
拔都自然没有离开战场,他现在和自己的怯薛重骑兵们待在一起,就在战场上,但是战场上满是不断奔袭的骑射手,他们充斥着整个战场,却又有条不紊的展开袭击和撤退。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骑射手们在围绕着某个中心移动,他们从这个点出发,再回到这个点。
看似很容易发现的地方,然而当你真的身处战场,却只能看见不断奔袭骚扰的骑射手和他们扬起的灰尘,赛兰冬自然看不见拔都,他现在甚至难以分辨出自己的具装骑兵和对面的库塞特骑手了。
“步兵压上去!”
赛兰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既然你们骑射手喜欢跑,那就让你们跑,我把你们能跑的地方压缩到最小,你们身后就是科雷尼亚堡,身后就是帖牙河和塔奈西斯湖,有本事你们到水里面继续跑去!
具装骑兵开始往回迂回撤退了,但是骑射手们并没有放过他们这个变阵时队形松散的关键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