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院中,试剑大会正在举办的如火如荼,可学院的最长之师却只能屈缩于最暗处。
文院隐匿的漆黑地井之下,看着被禁锢在封印石碑旁枯瘦如柴的老友,地武院院长黑御眉头皱的厉害,在将最近周边国度发生的几件大事都交代之后,他不由得叹了声气疲惫道:“白老头,都已经三年过去了,却还是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镇压三载时光似乎并未将曾经的文院院长的风骨磨平,听到黑御的话后白乐却是眯眼笑了笑:“老伙计,你说我二人从幼时便在这文武院中,一直将至圣之言信奉真理,从未有半点僭越违常。可这些年来世事变迁而过,你我心中早已肚明为何时态会如此之乱。”
他本就白发苍苍,加之三年前受了重伤,如今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如同枯枝朽木一般随时可能驾鹤西去,此番言语也是将所有心中的信仰彻底推翻。
白乐看了一眼头顶,其上的地面就像蒙蔽人间的一方禁锢,随后开口继续道:“最近我一直在扪心自问,我们修行几十载的道是什么?我们内蕴的心又是什么?”
沉默了片刻黑御却摇了摇头:“太晚了,如今再想这些已经没有半点意义,就算知道了你我的道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可白乐却是放松白眉面露笑意:“每个人的道都有所不同,但殊途同归的是所有的道都需要勘破自己内心的桎梏,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哎,但是我们没了那小子,就彻底没有了对抗那付子规的办法。”
黑御一言道出此时窘境,这绝非是一朝顿悟所能根本解决的。付子规如今正得天威之宠,天下天命者尽归他的掌握,想要拨云见日又谈何容易?
正如黑御所说,可事实总会有变转的契机,而当一个少女缓缓踏上天命路的时候,白乐微微一笑缓缓道:“玄鸟无鸣,凤凰与飞。待火业烬,取而代之。此为古之谶言,如今似乎也有了对应的答案。”
黑御不解,不明白白乐为何会突然谈到古籍之说,但他还是顺着白乐的话低头沉吟:“这古言中的凤凰应该是那小子,可这玄鸟……”
只见这白衣老者出言提醒道:“黑老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将那个丫头忽略掉了?”
“嘶!难不成是那个小丫头?”
黑御猛然想起了在那场诛杀逆神之人的大戏之中,那个一直扮演着被动棋子的少女,那个将无奈与悔恨刺入心爱之人的凡俗女孩。
怎么会是她呢?
顺应着他们的谈话一般,突然间有什么奇怪的感知传来,将这一方封印地洞震动的不断洒落碎石。文武院内两位院主的实力于学院之中本会被放大无数,假使当年付子规率领数位天下八境以及无数七境辅助前来攻伐,凭借白乐一人也抵御了许久,他们是最能感受到有什么奇特之事在学院中悄无声息发生的人,即便其中一位修为尽失。
“为什么会这样!”
感知完毕的黑御猛然睁开了眼,如见了鬼一般看着云淡风轻像是早就料到了一切般的白乐震惊万分。
“怎么可能!我怎么感知不到天命路了!它去了哪?”
因为从少女踏入学院的时候,那份轮转的因果就已经开始了。
白乐却是知而不语的抚须展颜一笑:“呵呵,或许是因为玄鸟将要成为新的凤凰了……”
……
踏上百阶的董儿脑海一阵昏晕,精疲力尽下她顺着那个幻想中的身影就想躺下,而在其身后的玉台突然自脚底裂开了一条缝隙,更是在短时间内由顶蔓延到底。
天命路承载的是独属于神明至圣的道,可如今这份神明之道似乎承受不住少女的命格!
只是这异状无人可见,而董儿只是在喘息了片刻之后又站起了身,因为她的执念不在这里。
“哥…等着我……”
此刻,董儿的天命与天赋已经彻底超越了曾经在此撰写传说的许轻舟,更因为她脚步的不断推进还在将这天赋无限的抬高。
面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团团包围其中而难以看到其中发生了什么,似乎依稀可以听到纷杂不断的争执争吵声。
“江湖规矩,谁能把这凤凰鸣拔出来谁就把是新的十君之主!”
“去你妈的,那岂不是谁先拔就是谁的!”
“这把十君剑中剑魂在三年前已失,即便排斥也不会伤了人的性命才对,诸君不如都上前试上一试?”
“老鬼休要胡扯!刚才来的时候还有三五个莽撞之人因为擅自拔剑而丢了性命呢!如今这剑内似乎蕴有新灵,不受接纳亦会被其所伤!”
众说纷纭,安静不得。
“要我说啊这把剑谁取得都不落好,毕竟是曾经那逆神之人所用过的剑,诸君不想避避嫌吗?要知道逆神之人的一众家眷还在通缉中,要是因为取了这剑被付仙人盯上,那可就真的是惹了一身骚咯。”
在人群中似乎因为有人心知肚明自己拿不到剑,便万般泼脏水想要让其他人也产生厌弃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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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剑的确是有些晦气。”
“给老子老子都不稀罕用,那许轻舟是何东西?敢与天斗,还不是成了黄土一堆?”
“就是就是!”
附和声声,喧嘈难闻。
“够了!你们这群混蛋凭什么这么说他!”
突然,人群之中一道怒喝响起,引得人们不由转身看去。
是个黄衣女子…
“嘿!你个黄毛丫头,居然敢如此辱骂我们!”
有人火气大生,不由得凑近了些欲要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以找回颜面。
可黄衣女子丝毫不惧,因为她身为剑修最为刚直,便迅速拔剑指向了众人寒目扫过继续回击道:“许文魁所作所为皆是我等表率之楷模,你们不能辱他也不配辱他!”
竹菊低沉却铿锵的声音于乌骤中响起,却似乎点燃了早已被兽化的凶残人心,三年的风雪令这世间的善意温暖几乎被扼杀殆尽,余留下的都是人性之中可怜的糟粕。
“呦!这小丫头好看!”
“你这女子莫非是逆神之人的同党?”
“要不擒下她细细盘问?”
人们的心已经彻底黑浊,对待事物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竹菊厌恶此刻人间,所以她才一直憧憬着在洛城之中那偶像所捧的满城花开。
“呸!你们早已无药可救了!”
而在她如此唾言间,人群之中突然闪出一道身影直扑竹菊而去,想要以此直接偷袭拿下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阴险小人!”
竹菊反应过来,迅速抬剑背身格挡。
“本座乃付仙人座下七十二路护法之一荆护法,尔等方才所言已是触逆死罪!”
荆护法剑力再给,压的竹菊差点栽倒,却又被其狠狠的扛了回来。
“滚开!”
“好好好!好烈的性格!老子喜欢!看招!”
荆护法实力略高竹菊一筹,攻势连连下竟是攻的她有些难以招架。
二人电光火石于这山巅的众人围观中,交战一时间十分焦灼。
可那人不知手中之剑是何材料所铸就,竟是使了个撒毒粉的阴招将竹菊手中的剑挑飞了老远,随后不留一点喘息机会的再攻上来。
“嘿嘿小娘皮,没想到老子所用的这招吧?”
“卑鄙!”
竹菊心中急火大生,只得向着唯一的可能方向跑去。
她要去取那柄剑!
而此时此刻,站在人群之外的董儿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场因为扭曲人心而引发的荒唐戏剧。
她不明白为什么竹菊会这般袒护哥哥,哪怕知道自己必然成为众矢之的,难道在她心中哥哥就这般的不可亵渎吗?
“哥…在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少女目光迷茫自问内心,也在她呢喃之时竹菊正好来到了凤凰鸣前,抬手便毫不顾及可能受到的伤害,欲要将之从中拔出见天。
可任由她怎么努力,玉碎凤凰鸣两柄剑却始终不见其有半点松动。
“为何取不下来…”
见竹菊迟迟取不出剑,荆护法不由得大笑讽刺:“看来你也不被那逆神之人所认同,却要在今日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接着便是趁竹菊毫无防备之时再度压上,而竹菊只能硬着头皮以手脚招架。可三五十招后,突然在人群之中又有几道偷袭的招数与暗器飞了出来,摆明了要置竹菊于死地。
“嘿嘿!抓住你了!”
也是在她匆忙抵挡间,荆护法一脸邪笑的抬手抓住了竹菊的胳膊,将之重重掰折后借力又将她踩在了脚下。
天中灰云再生,玉碎是凤凰鸣所留下来的眼泪,只是玉碎仍旧与曾经一般无二的光彩,可那凤凰鸣的赤血早已经干涸暗淡。
看着许轻舟的遗剑,竹菊抬手向那个方向费力伸去,想要在最后时刻再触碰一下憧憬之人他所留下的痕迹。
可一只大脚将那愿望踩在了地上,却听见那人如蛊惑一般开口道:“哈哈哈,只要你说出‘许轻舟宛如猪狗’这句话,那老子便放过你怎么样?”
“白日做梦……啊!”
竹菊的坚韧换来的是她的手被重重踩了一脚,十指连心之痛令她差点昏厥过去。
“怎么样?现在想不想说?”
“即便…即便你杀了我…我…我也不会诋毁他!”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荆护法老脸鬼祟一笑,秽言道:“杀了多可惜,不如让这山间之人都看看你的身子是多细皮嫩肉,如何?”
闻言竹菊心中一阵惊慌,她自然是不怕死的,但若是如此更是生不如死,所有她的眼神里渐渐出现了恐惧。
“禽兽!”
“哈哈!对对对,老子就是禽兽!”
人群的沉默令受伤的竹菊内心绝望无比,若是被人轻薄,那她宁愿此刻去死。
学院本是无法再进,可有些本就生活在学院里的居民有着能够到达山顶的奇特小路。
就在荆护法欲行不轨,而竹菊也想要自尽的刹那,一粒石子带着正义与勇敢,向着那试图腌臜少女的手砸去,也将这冰凉的人心中砸出了一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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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
荆护法应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抬眼看去,却听见那丢石子之人稚嫩但坚定的声音:
“许哥哥他是好人!是天大的好人!是你们这些坏人永远也比不上的好!”
是一位少年,也不过只有八九岁而已,但他的勇敢却足以令所有胆怯之人为之倾颜。
“嘿!你个小鬼,找死!”
荆护法怒上心头一脚将竹菊踢开了老远,随后闪身到了少年身前,瞬间抬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突兀的窒息感传上脑海,少年脸色苍白想要拳打脚踢以逃避那抓住自己的大手,可力气却只能给这荆护法挠挠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