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一行人在铁衣城观刀之后就踏上了北去边境的道路,风扬客栈的那个老气横秋的黝黑少年胡桃在无意中得知了这位白衣少侠姓南宫后态度大变,无论他承不承认他是那位“南宫恩公”家的公子,都破天荒坚持送领马队出城,父亲胡罗也不阻止,嘱咐带这些位贵客走西门出城,那里的街道隐秘且要太平的多,南宫少卿见识过这孩子认路的本领也就没有推辞,只是远远跟着他的那批白袍悬刀客着实令他哭笑不得,这些天雷门的人誓死追随老祖宗无论他怎么相劝,也没法动摇他们的决心。
可几十辆素朴马车摇摇晃晃走向西门口,身后跟着这样一匹鬼鬼祟祟的白袍人也不是个事,尤其还跟着一个刚刚天山宫莽台夺魁可以与柳千秋一较高下的天雷门雷掌教 想不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冷双儿放下车帘,小声嘀咕道: “十七哥,这些人真是来帮我们的? 我怎么觉得他们反倒害了我们呢。”
南宫少卿盘膝而坐,先前脸色惨白,如今有所好转,缓缓睁眼后无奈道: “有利有弊,好的地处就是有他们在加上我们这边,如今天下只要不是上千铁骑扫荡或是长生境的宗师高手截杀,就威胁不到我们。”
双儿单手托着下巴,芙蓉柳眉微微蹙起,“那坏处呢? ”
南宫少卿平淡道: “跟着这样一伙人,想要隐匿行踪不太可能了。”
耳边传来风沙的呼啸声,看来众人已经驶出了城门口,正迎面走向荒芜大漠,少年胡桃站在城门口,恋恋不舍地招手,送别众位贵客。
刚准备转身就瞥见一位手持梨花杖的老者姗姗而来,笑容慈祥和蔼,胡桃面色一喜,一路狂奔跑到他身边,抬头看着个子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老爷爷,说道: “守树爷爷,这几日你都去哪里了? 铁衣城观刀大会你都不在,错过大场面啦! ”
在铁衣城头曾只身拦下那西北第一洛无双的还俗圣僧智摩大师温柔一笑,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从怀里拿出一个刻有特殊纹路的乌木盒子递了过去,笑道:“爷爷啊,给你找宝贝去咯。”
胡桃大喜,接过盒子正想打开,没想到被守树老人用手按下,说道: “不可现在就打开,你需得答应爷爷一个要求,这里面的东西才能送给你。”
黝黑少年拍了拍胸膛,豪气道: “爷爷,你打小看着我长大,咱俩什么交情,有什么事您就吱个声,别说帮一个小忙,就是帮一百个一千个大忙也没有不帮的。”
守树老人欣慰道: “好孩子,爷爷要出趟远门,想请你代替爷爷守住客栈前的那棵胡杨树,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让人将树毁了。”
“没问题,有胡桃在,就是一片叶子也不叫外人摘走。” 黝黑少年义正言辞地保证之后,反应过来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纳闷道: “守树爷爷,这树有何特别的? 听我爹说起,这树你守这么多年,既然守了这么多年,你又为何要出远门,换我来守?”
守树老人沉默许久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树下藏着不好的东西,树要是毁了就会出来害人。”
胡桃目瞪口呆道:“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树下真有鬼?”
胡桃见老爷爷神色凝重,再不敢多问,只乖乖地应道: “爷爷放心好了,胡桃替你守树,等你回来。”
守树老人微微眯眼,抬头望天,天色阴沉,愁云惨淡,只听见老人语重心长道: “胡桃啊,若是爷爷回不来了,就把盒子里的东西埋在树下吧。”
老人说罢缓缓走去,身影如此孤独,少年胡桃泪如雨下,就如同此刻铁衣城上空的暴雨落下,倾城哀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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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边境处,华年县一家酒楼。
寒风瑟瑟,已至秋末,这几日酒楼生意不好,店内的客人门可罗雀,老板娘云慧儿整日忧心忡忡,清秀雅容之上,玉眉不展。
估计只有华年县一些大人物知道,这酒楼是华年县令,青山王世子杨丹心的私产,这女子亦是杨家二子的枕边人,将来杨家世袭罔替,这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青山王妃,想来根本不用在乎酒楼经营问题,毕竟这酒楼只是权宜之所。
此时她整个人俯趴二楼窗台边,坐一张素朴的长板凳,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那曲线玲珑的身子微微挤压,婀娜如北海春季的垂柳,娇艳欲滴,腰肢纤细无骨,叫人怜爱,哪怕身着无华的素衣也遮挡不住若隐若现的沟壑。
店伙计孙二狗看的痴了,竟不自觉留下了口水,回过神来才抹去口水,打了自己两巴掌,心头暗自羞愧道: “孙二狗啊孙二狗,你简直是畜牲啊,竟然对女主人动了歪心思,世子对你大恩,你竟然觊觎他的女人,我,我……当即可自裁!”想到此处,口齿漏风的孙二狗便抬起手掌准备自毙,可掌到额头又停住了,心里纠结道: “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答应了世子保护云慧儿,若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这十几年的江湖也就白混了,对,我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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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寒战打乱了样貌丑陋的孙二狗昏乱的思虑,窗台寒风吹拂,女主人靠窗睡去,怕是会冻着了,这可不行,他连忙脱下了一件松垮袍子,脚步轻轻走向云慧儿,将袍子披在她身上,将窗户轻轻关上,蹑手蹑脚下楼去。
今日店内已无一个客人,早些关门打烊也好,他吩咐店里的伙计去关上大门,正在此时,无意间透过门缝瞥见街头有一骑如激雷奔向酒楼,细细一看,那人骑匹乌骓马,马上有二人,皆有血气。
还能是谁? 自然是青山王世子杨丹心,他身后那少年从未见过,比他小上许多,身后背一柄大戟,脑袋搁置在公子身上,昏迷不醒。他大惊之下,连忙唤出店内仆人开门接应。
杨丹心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将身后少年连人带戟抱到马下,孙二狗上前接应要替世子接过,却被他躲开,见世子摇了摇头,他不好多说什么,抬头看杨丹心一身白衫血痕累累,心头愕然道: “殿下何故遭险? 竟然伤重至此?”
杨丹心脸上阴晴不定,抱着那背戟少年刚刚跨进酒楼门坎,便回头侧身道: “有劳孙总管替我找来东壁先生,另外传令黑奴,叫他整装待命,待我弟弟伤势力一好,便离开华年县。”
孙二狗愣了一下,来不及询问缘由,便跪地抱拳道: “是,殿下! ”
孙二狗当即去后院马厩找了一匹快马,扬鞭疾驰奔向街头,很快在寒风中消失不见,街道为之一空,府衙早已下令清街,看来势态有些严重。
杨丹心入了客栈后将弟弟杨三戟抱到一处雅房内,脱去衣衫,本想替他取下那背后三尖头大戟,只是他知道那戟在他身上手中不过几十斤重量,可若旁人触碰,瞬间就是十万八千斤,非人力可及。
恍然想起父王曾说,人之鲜血可让此戟为之一轻,便从手下手中拔出佩刀重重在手掌处划开一道血口,“唰”的一下鲜血流出,滴在大戟柄刃处,杨丹心血手发力取下那柄大戟,咣当一下丢在一旁。
门被咿呀打开,一道倩丽身影快步走向屋内,看着心上人一身血污,眼眶湿润,嘴唇微抖,“殿下……”
杨丹心转身上前,将云慧儿揽入怀中,轻轻一笑,“慧妹,叫你担心了,是我的不是,等回了青山城,我便给你名分,叫你当我的世子妃。”
“谁要这些!”云慧儿抹去泪水,嗔怒道,又心疼不已,急忙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几十道血痕,触目惊心,“你只要没事,我就是当个丫鬟伺候你那有什么好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