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长熙也不是没见过花念杀人,但他却知道花念通常为了确保胜利是不会这样先砍断双腿折磨人的。除了004,那是因为它折磨了叶哲。
而当他拖着血痕挪到叶哲身边时一切都明了了。即使是他也鲜少看见这样的惨状,身上每一寸肌肤几乎都被洞穿,某些伤口里还混杂着凝固的污血和刚长出的倒刺。他捡起叶哲那截断手,发现断面是空心的,没有血肉,只有从手腕内部长出的一排排尖牙,是它们从内啃断了叶哲的手。
这样恶心的杀人方式月长熙只能联想到俾殂。
而花念也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既然俾殂也死了,那貘这个帮凶必然逃不开一劫。
惨叫声从月长熙身侧传来,先是被抛远的肋骨,再是被花念从貘敞开的胸膛里拽出的紫雾内脏。粉色小兽们从紫雾里钻出仓皇逃窜,却被花念反手捏碎了脑袋。
残暴的手法令脚下的玉玺层层碎裂,这么比花念当年那一摔彻底。
“花念……”当最后几块肩胛骨险些砸上月长熙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虚弱提示,“玉玺,要垮了……”
花念却像没听见一样踩着逸散的紫烟起身,月长熙还以为他要回来带叶哲走,结果他却抬脚踩扁了貘最后头骨。随着最后的紫烟散去,貘的生机在花念冷漠的回眸中和玉玺一起彻底碎烂掉。
紫色的梦境边界从底部开始消散,叶哲躺着的地方是最先消失的。花念匆忙的回身从月长熙手中抱住叶哲,踩在碎裂的玉石上跌回实实在在的大地。
梦境消失的瞬间月长熙终于重新拿回了光与暗,第一时间先治愈了自己的伤势。回到地面上时,他还因为伤口太深呲牙咧嘴了好一阵。
曹昭看到他们时是第一个站起来的,韩澄澜因为时刻要盯着他的动向便一直站在他对面,察觉到声响和他震惊的眼神时才回头看见那三人。
起初韩澄澜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当是他们在梦境中受了伤。直到月长熙痊愈后连滚带爬地跑向花念,跪在叶哲身旁徒劳地灌输着光灵。
光灵从月长熙的翅膀里钻出,结结巴巴地劝道:“你别这样!他已经、已经……”
“闭嘴!上次前辈都能被救回来,凭什么叶哲不行!”
光灵哑然,只有它知道夏萧那次自己根本没帮上忙。
韩澄澜在原地愣了很久才恢复呼吸,他只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下,不知该怎么面对这场景。
反倒是曹昭,他本该因为谋杀花念的目的没达成而愤怒或是退却。可他却颤抖着双手上前几步,嘴里念着:“你怎么……为什么是他……”
花念把叶哲的脑袋靠在月长熙手里,他麻木地抬头,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是他装模作样地引花念入局,是他不知廉耻地与貘合作,也是他心甘情愿地成为「玉」的棋子。
『如果没有他,叶子就不会……』
花念起身,手上还残留着那群粉红小兽的脑浆。他绕开月长熙,突然跑到曹昭面前。
韩澄澜听闻过花念身上那股子看似平静的疯劲,他倒吸一口凉气试图喊住花念。虽然曹昭该死但不能是现在,虽然这可能对不住叶哲和花念但他必须保证不再有更多未知的「玉」的走狗和牺牲者。
意料之外,花念并未扯下曹昭的脑袋,他呆呆地站在曹昭面前把对方吓出了一身冷汗。过了一会,月长熙因为输入了太多光灵精疲力竭地扶在地上时,花念突然问曹昭:“你害怕吗?”
曹昭都已经能感觉到死神的镰刀架在脖子上了,但花念没有动作他也只能干等着:“我……”
“不怕了,”花念却已经替他回答了,甚至还带着几分安抚的口气,“别怕,胁迫你的玉玺我已经砸碎了,威胁你的异客我也赶尽杀绝了。”
花念突然扑上去,一只手紧紧抱住曹昭,吓得曹昭惊呼出声。
“你不用再受人威胁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花念的另一只手没有去抱曹昭,而是握住了曹昭的另一只手,“要清醒地活着啊,四喜……”
他不知道四喜是谁,但却没来由的一阵反胃,仿佛玉玺上承载的那些灵魂中有谁在剧烈挣扎。而且,也只有曹昭才知道被花念握着的手正是把玉玺投放进梦境的那只。
他觉得花念是遭受沉重打击后思维混乱错认了人,可为什么这个人又能准确地抓住那只手呢?巧合吗?不可能,他明明是来抱自己的,真要是抱就不该只用一只手。
曹昭挣开花念的桎梏,忽地一颗水晶般的雪落在他浸满冷汗的手心。辅一抬头,花念已经冷漠地转身,踏着突然降下的第一场冬雪抱走了叶哲。
散乱的粉发遮蔽了他的面庞,于是咔嚓几声过后,藏在角落里的全自动相机录完了全程并冒出了几张花念和曹昭相拥的照片。
曹昭突然反应过来,但韩澄澜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取来那台相机和照片将上面的水印展示给曹昭——北蓟州日报。
“看来有人比您还期待人族与灵族的合作,”韩澄澜隐藏了自己才是始作俑者的事实,巧妙地将曹昭困在人族惯有的道德囚笼里,“我必须先送我的朋友们回无梦眠。”
“你也一起吧,”叶哲满目疮痍的尸骨在韩澄澜的脑海中炸开,他假笑着却掩不住咬牙切齿地语气,“合作伙伴。”
回身的那一刻,落雪一寸一寸地填满了大地的寂寥。无数人的噩梦都被这场谋杀、意外、或者该被称为命运的悲剧而引出,又在惨淡的落幕时分被堆砌的纯白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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