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被月长熙的锁链牵拉着滚落传送阵时,夏萧满脑子都是诺瓦不清不楚的话。
祂已经知道彼此的关系了,所以祂是特意这么说的?还是说,他只是想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而不是曾经那个跪伏在祂面前的蝼蚁。
月长熙抱着他从传送阵里坠下,本就闹不明的思绪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转全成了浆糊黏在脑袋里。他感受到一股撞击,之后就是渐渐苏醒的实感——锁链一点点退出并未勒疼他,纯白的羽翼垫在他身下令扬起的尘埃未触及他半分。
“长熙?你怎么样?”意识到身下的羽翼后,夏萧立刻坐起,腾出空间让月长熙舒展翅膀。
“还好……”他试着活动了下手臂,生涩的迟钝感甚至令他无法抬手。
不同于诺瓦和夏萧权柄的庇护与试探,月长熙从九霄坠落至此只有光暗双灵的保护。即使是有传送阵减少了一部分距离,也很难快速从挤压感中恢复。
夏萧根本没听他瞎编,手碰到月长熙的下巴他也一动不动。
“你怎么!你怎么不用光暗?”夏萧察觉到月长熙的异常,伸手托起他的后颈,对方被这么摆弄,微眯着眼睛有些吃痛地咬了下后槽牙——好吧,牙都是酸痛的。
月长熙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当然第一时间用了光暗,但作用很小。他又不能把所有的灵力都用来保护自己,那样即使他完完整整地落地,未来也会失去应对异客的唯一价值。
但他至少护住了一点。
“心脏,”他说话的速率很慢,连呼吸都在和她的胸腔作对。夏萧很认真地在听,在下一句话说出之前他的指尖已经随着炙热的胸腔起伏,“不疼了。”
“……好,我知道。”夏萧又往前坐了点,把月长熙的后脑勺放在自己腿上。至少这样,他会舒服一些。
他很明白现在的月长熙比起普通的启明人来说只多了份灵力傍身,不像花念和叶哲身怀古法,不像韩澄澜画水为刃的本能,也不像他如今身负近乎权柄的力量。
在夏萧的眼中,月长熙很普通,也很特殊。
那现在呢?再像以前那样偷窃诺瓦的权柄治疗月长熙的伤势吗?怎么可能,诺瓦已经醒了,祂不可能让自己为所欲为。
用「摇光」?不……如果这有治愈能力,他留在月长熙体内的那一股力量早就该令他痊愈。
该怎么做?该去哪里?
捧着月长熙的手突然被他的下巴蹭了一下,他在最大限度地活动着,告诉夏萧他还死不了。
痒酥酥的感觉,夏萧垂眸静静聆听月长熙体内潜藏的「天体」的呼唤。
这不由得让他潜意识里的问题浮出水面:「摇光」、自己的权柄是一个怎样的「天体」呢?
如果这真的是自己的权柄,那他如今究竟算是哪个世界的存在呢?
没人告诉夏萧答案,他的父亲也许不知道,他的母亲知道但没告诉他,那他自己能猜到吗?
“能。”他未经思考就说出了这个答案。
所以,当月荨提灯从家里跟随星光找到他们的时候,夏萧一直盯着她来的方向,好似等待许久。
她的卜算向来准确,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知道有东西会在今夜突然降临玉轮外围。
“是你们……”
“月荨长老,”夏萧颔首依旧礼仪得当地向来人问好,“能帮我扶一下长熙吗?他全身的骨头都碎了。”
“什么?”险些手提灯就被月荨摔落,她有段日子没见到夏萧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这孩子理智的表面下潜藏的疯狂。
她半蹲在夏萧面前,莹莹灯光里映照出他闪烁的绿瞳。那里有的不是歉意,也不是无助。相反,月荨在和夏萧对视的一瞬间就知道他有办法治愈月长熙。
因为这个眼神与他曾经默念“月长熙”三个字时如出一辙。
灯盏最终还是放到了地上,月长熙不知为何熟睡过去,他的耳钉上折射出淡淡的星光。月荨放慢了动作,扶着他趴在夏萧的背上,夏萧也小心翼翼地起身,踩着月荨留下的灯影进入玉轮。
“你打算怎么做?”
月荨识趣地没过问他们从何出来、月长熙为何重伤。按照夏萧的话她并未开灯,等到手提灯熄灭,四周又陷入了混沌的黑夜。
此刻已然能用伸手不见五指形容,但那双眼睛依旧能准确地定位她。
“回屯林,”夏萧顿了一下,又怕月荨也要跟来,“只是长熙和我。”
“需要几天?”
“不知道。”
他听见月荨细微的叹息声:“所以,这个办法是你才想到的并且从未实践过。”
“是……”
“路上小心,”月荨从那双眸子里读出了疑惑,她也只能耐下性子解释,“我相信你。”
“照宜换了长熙新的二十年生命,而你又延续了他七年的岁月。没有人会在这一点上质疑你。”
月荨没再点燃灯盏,反而就着月光领他们到了屯林入口。离开时,她再次唤了声夏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