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尔须见世偿他钱(1 / 2)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而且,若今生所欠之债未能还清,即便转世轮回,沦为牛马牲畜,也依旧要将其清偿完毕。这种观念深深地烙印在了国人的骨髓中。

话说在那辉煌灿烂的大唐,岭南有位名叫卢传素的官员。

某次和朋友闲聊的时候,提及了一段发生于元和年间的亲身经历,这段往事令人感慨万分,最终被记录下来并流传至后世。

那时,卢传素因不慎开罪于人,处境变得岌岌可危,为求一线生机,他当机立断,变卖家产用以疏通关系,期望能借此稍作喘息。

但是天不遂愿,只得举家从江东迁至江陵,就连他本人也深感此番过后再无东山再起之机。

没奈何之下,他委托自己的外甥小通儿前往海陵把自己在一座宅子处理了,作为自己最后的本钱。

然而,无论是卢传素还是他的对头,心里都很清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耗尽手头上所有的财物之后,卢传素等来的却是自己外甥突然病亡的消息。

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的卢传素只得携着一家老小踏上了漫漫西行之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历经艰辛,终于来到了江陵。

然而,在这座陌生的地方,他们想要寻觅一处安身之所却并非易事。几经周折,所找到的住处也仅仅只是寻常百姓家简陋的柴院罢了。

生活的重压让昔日那个整日埋头于书卷之中、饱读诗书的卢传素不得不放下身段,为了维持生计而上街摆摊,挂上一块招牌替人写字赚取些许微薄的收入。

不仅如此,家中所需的柴禾也得靠他亲自出城砍伐方能解决。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狼狈不堪,窘困至极。

不过,幸运的是,卢传素毕竟曾经在江东一带也算有些许名气。如今虽已落魄至此,但仍有好心人看在眼里,心生怜悯。

一日,竟有人主动送来一匹黑马,声称要对他略尽绵薄之力,帮扶一把。

当卢传素满心欢喜地看到那匹所谓的“黑马”时,却是叫苦连天,心中暗暗叫苦:这哪里是什么得力的帮手呀?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了个“爹”!

只见那匹马身形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而且看上去病恹恹的,毫无生气可言。

可是,面对送马人的那张堆满虚假笑容的脸,卢传素纵使心中有千般不满,万般无奈,此刻也只能如同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唯有勉强收下这份“厚礼”。

居住于江陵,生活本就颇为艰难拮据。现在卢氏看到自己的丈夫牵回来了一匹看上去病恹恹马。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那股怒气简直如火山喷发一般不可遏制。

待得丈夫将事情原委讲述完毕之后,卢氏纵然满心恼怒,此刻却也无可奈何。心想罢了罢了,权且当作家中又多添了一张嘴要养活吧。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说来真是令人啧啧称奇,这匹起初病怏怏的黑马自打进入卢家之后,尽管平日所喂养的食物着实算不上好,但它却仿佛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一般,慢慢地开始茁壮成长起来。

仅仅过了一两年的光景,这匹马就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不仅长得膘肥体壮,浑身肌肉紧实,而且与刚到卢家时那副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模样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马”。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匹马居然还成为了卢家的得力帮手。

每当卢传素需要出城砍柴之时,去程他可以安稳地骑坐在马背上轻松出行,而回程时则由这匹强壮的马儿驮载着满满的柴火归来;就算卢传素上街为人写字赚钱养家糊口之际,这匹马儿留在家里也没有丝毫偷懒懈怠之意,甚至还学会了帮忙推磨。

想当初,对于这匹病马卢氏可是满腹怨言,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可如今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再与丈夫谈论起这匹马儿时,言语之中尽是溢美之词,夸赞其如何勤劳能干,如何为这个家庭带来诸多便利。

至于那位最初赠送马匹之人,原本一心认为这不过是给卢传素增添了一个沉重的负担而已。谁曾料到后来竟会有如此奇妙的转变,如今亲眼目睹这匹马的英姿飒爽以及它为卢家所做出的贡献之后,那人内心懊悔不已!

不知不觉间,这匹马已在卢家度过了悠悠四五个寒暑。自从它来到卢家之后,仿佛带来了祥瑞之气,卢家的日子逐渐变得红火起来,家境也日益殷实。

对于这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马,卢传素更是喜爱有加,感情与日俱增。

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卢传素如往常一样,早早地起身前往马厩去给心爱的马儿喂食。他熟练地将新鲜的草料放入食槽之中,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微笑着注视着马儿欢快地大快朵颐。

卢传素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马头,眼中满是慈爱,嘴里喃喃自语道:“小黑啊,你这家伙长得愈发健壮了呢。只是不知道,你可有找到心仪的伴侣呀?”

话音刚落,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正埋头吃草的黑马突然抬起了头颅,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卢传素,紧接着竟口吐人言:“丈人万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一道惊雷在卢传素耳边炸响,毫无防备的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

他惊恐万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准备拔腿狂奔之际,那黑马迅速地张开嘴巴,紧紧咬住了他的衣角。

“丈人啊,请您先莫要惊慌失措。虽然此刻我身为一匹畜生,但有些事情却是非得跟您讲明白不可,恳请丈人能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

黑马的语气诚恳且焦急,似乎生怕卢传素会不顾一切地逃走。

卢传素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战战兢兢地站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惧,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这……你这畜生,竟能够开口说话!想来必定是有什么冤屈之事想要诉说吧。罢了,既然如此,你且说来听听便是。”

卢传素话音刚落,那匹马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缓缓松开了紧紧咬住卢传素衣襟的嘴巴。

卢传素见状,心中暗喜,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与那马拉开了一段距离。

然而,当他看到那马抬起头颅,用一种哀怨的眼神凝视着自己时,心中不禁又泛起一阵寒意。只见那马的眼中似乎闪烁着点点泪光,令人心生怜悯之情。

“丈人啊,我乃是您的外甥啊,我是来自常州无锡贺兰坊的小通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