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罡风与黄沙继续肆虐,如这万千孤魂野鬼一般群魔乱舞,但到了这热烈的彼岸花海,倒偏有几分百炼钢化绕指柔的味道,而这深处的小楼之中,也因此独得一份岁月静好。
扶光和阿洛坐在一楼的桌上,四下打量,才发现这小楼的第一层竟然是一副道观的模样,但说是道观,其实又过于潦草,神像画像俱无,只余一张积满灰尘的供桌,要不是桌上的香炉果盘,他们估计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是个道观的。
林岸见他们看到供桌,随即解释道:“我方才说的居神官之位,担神官之责便是如此。虽在冥界,但身为神官,积攒功德自是无可避免,因此神官在此自行立了一个道观。但很明显,冥界不同于人间,来这里的,只有鬼。”
“那为何我们进门至今未曾看到有一鬼前来?”阿洛微微疑惑道。
林岸笑了,道:“冥界本就不是求神拜佛的地,有这一方小观已是不易,哪里就能随随便便由得那些鬼来。何况…”林岸望向屋外的红花浩瀚,道:“这花,是守护,亦是束缚,鬼轻易踏入不得,如非是心中有极大愿求者,谁愿意噬魂夺魄般的趟过这彼岸花海。”
扶光和阿洛点点头,心中疑惑终于解开。
又过了片刻,林岸三人听到楼上的对话终于在神官大人一声又一声的“行行行,你先挂你先挂,你不挂我绝对不挂”中结束,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吃饭了。
挽南下楼坐下的时候,饭食早已备好,只是无人动筷,见此状况,挽南笑道:“快吃吧,倒是抱歉你们等我一番。”
“你们奔波辛苦,现下只负责吃便好了,至于此行目的,我会一一道来。”
看他们动筷投身吃食且并无意见后,挽南吊儿郎当的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碗箸相遇发出叮当脆响,扶光与阿洛虽吃的忘我却也跟着警觉起来,若是猫耳在露,恐怕已经直直竖起:“我呢,要出冥界寻人,不过冥界有规矩,罪大恶极者不得随意出入,我被贬至此,堪堪属于罪大恶极之列,所以菡萏日方可自由离开。”
扶挽南见他们听到罪大恶极者时面色如常,微微点头,继而又道:“而我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是溯洄神官所主事的四座城池——溯城、洄城、神城、官城。不过我与溯洄有旧怨,届时,动手打杀自是无可避免,因而,此行凶险,你们可愿同我一道?”
挽南一直在说,话音不见悲凉,神色不见变换,前尘往事于她而言,好似真如忘川河水匆匆不回头了一般。
林岸并不多话,只是感受到说寻人时,神官微不可察的滞了一下,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阿洛虽冷,却也细腻,听出不对亦未曾多言,此行为何,她本就心中有数。至于挽南神官的不对之处,于她而言,更是无可腹诽,人皆想听秘密,但配与不配,只在于守密者本人。
扶光在听到挽南提起旧事时,吃饭便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待挽南最后一句话毕,扶光抬眼看去,见挽南直直看着他和阿洛,扶光了然,林岸大哥一看便是跟了挽南神官许久的,而很明显,最后这一句话,是冲着他和阿洛问的。
但也就顷刻之间,扶光三人同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脸色肃穆,宛若出征赴死般道:“血猫一族古训——我族中人,凡有可诛溯洄一脉者,自当无畏,独勇,不失其机。”
他们果干刚毅的神采映入挽南的眼帘,挽南笑了,恍若烟霞,似美又似悲。
最终,挽南起身往楼上走去,明明还是那个人,背影却并不如刚刚下楼时那般洒脱,反倒添了几分落寞与萧瑟,但却越发掷地有声地道:“既如此,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饭毕,阿洛与扶光被林岸安排房间休息,并定好两个时辰后出发。
林岸来到二楼,挽南依旧站在刚才的窗沿边,入目满眼红花,再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