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破衣烂衫,屋舍。
这是幽都算得上出名的景致。
不用踏进去,九成九的魂魄就会自行避开。
有经验的老鬼会吊在远处观望,眼瞧糊涂的新鬼闯进去,又利落的滚出来,总不客气的哈哈大笑。
里头的花是红的,漂亮得紧,却会烫坏来世投胎的机会。
破衣烂衫是招摇的,呜咽得比许多魂魄还要痛人。
屋舍里是有观的,可人都死了,只求来生,小观不管。
许多年没有人到过那里头,确实有些荒凉,所以少年人无意识的一声轻喃,算是添了些活气。
头隐隐疼得厉害,吴边的左手摸到头顶,却忽地扑了个空。
他能感受到头的轮廓,却碰不到自己的头。
吴边不解的看向右手,小指处显眼的疤痕在提醒他,他没用错。
头上在找伤处的那只手,就是他完好无损的左手。
没由来的一惊,吴边的左手颤颤巍巍,有些脱力的想从头上滑落。
事实也的确如此,偏偏滑落到后脑勺的一瞬间,手陷入了一个浅坑,黏糊糊的东西沾染到食指和中指。
手终于滑落,他忍耐着恐惧看去,指尖没有血,可那黏腻的手感是真的。
头上的痛感也一阵一阵呼应,方才那一瞬间,他好像摸到了自己的脑仁!
“啊!”想到此处,吴边头皮一阵发麻,惊叫出声。
他胡乱撑着门想要起身逃走,谁知门没锁,受不住他的力气一下被推开。
吴边半个人摔到院子里,头还没抬起,就先听到门迎合着呼呼风声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叫。
脸上惊惧更甚,他连滚带爬的进了院子。
随意扫一眼后也不敢擅动,只迅速缩进角落处的墙角,双手护头,身体竭力往里头挤,恨不得将自己灌进墙里。
屋外的扯呼听到这动静,一下飞起到屋檐偷看。
见他被吓得不成样子,踌躇着不敢下去,生怕再出什么问题。
见那些根须有一个劲的追过来身边飘着,扯呼一生气,飘着卷巴卷巴,把周遭的根须团成一个小球,衣摆一晃,扔得老远。
过了好一会儿,紧紧护着自己的吴边觉察到此处算是个安全的环境,方才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起自己的身处之地。
眼前只是一个寻常的小院子,四处的门都关着,能看到的只有院子里三三两两家常模样的摆设。
远处还有棵门高的桂树绽放着零落的碎花。
花很小,小少年看着却安心不少,鼻尖好像也隐约传来它的甜味。
吴边的鼻头动了动,有些贪婪的呼吸这个味道,人却还是蜷缩在原处。
他是来幽都,可他记得昏迷前,他还在花堆里。
如今人虽到了这里,脑袋却破了个洞,他闭上眼,掩下沉默的惊惧,不敢不多想。
扯呼在屋顶瞧着,见他打量完居然又把头缩回去,丝毫没有推门进去小观的意愿,反而埋在墙角像个鹌鹑一般,气呼呼的跳来跳去。
又想起挽南说可以推他一把,索性刮起了风。
风呼号得肆意,先将桂花的碎朵吹到吴边的眼前面面相觑,又将他身侧不远处的大门吹开些许。
潦草的小观暴露无遗,一步一步,都像在诱惑他去开启。
吴边动了动,偷眼看这邪性的风。
抿抿唇后他伸出断了小指的右手,捡起地上的零落的桂花。
一朵一朵,汇聚成一小堆,随后一把喂入口中。
香味与生涩之意勾芡在一起,花碎了。
扯呼不懂他在做什么,见他不肯入观,又暗暗使了把劲。
“哐当”一声,用蛮横的风力把小观的门打开。
此举有效!
扯呼在屋顶有些兴奋,起码门响的时候,他发出了剧烈的反应!
于是扯呼愈发使劲的吹了一刻钟,直到发现吴边不是反应,是抑制不住的战栗之后,才有气无力地偃旗息鼓。
扯呼耐心耗尽,直接从屋顶跳下。
人触地的一瞬间化形,衣衫破破烂烂,还有一股小辫子在耳侧。
若不是脸干干净净,活脱脱一个四五岁的小叫花子。
“你应该进去。”扯呼站在吴边面前,指着他旁边潦草的道观道。
吴边好险有了反应,他抬头看着扯呼。
先看到她破破烂烂的穿着,又眼尖的瞥到她辫子下若隐若现的耳朵。
见扯呼肉肉的耳垂那里缺了一块肉,他又歉疚地低下头。